1915年春,德国正集中兵力在东部与俄国作战之际,西线的英法军队也不敢怠懈,他们在依普尔运河一带构筑工事,随时准备进行阵地战。
法国军队的几个战士合力抬着一块大石头,向防御工事的空缺处堆放。不料脚下的青草一滑,石头便脱手滚下运河河岸,几个战士也随之滚下去。
只听得“呼隆隆”一阵响,石头与战士相继落入水中。在不远处筑工事的一群英国兵士见了,忙丢下手中的铁锹、镐头,奔过来救人。哪知那几个法军战士由于手脚麻利,并未被石头砸伤,也不曾彼河水淹没,纷纷从水中浮出,爬上岸来,只不过弄得一身水淋淋。
英兵与法兵哈哈大笑,就坐在暖洋洋的太阳下吸烟。
此时一个法军连长缓步而来,右手提着长刀,口中斜叼雪茄。英军兵士有点畏惧,抬起屁股想离开,法军兵士拉住他们,说:“不妨事,这是我们的‘大哥连长’,对人极好的。”说话之间连长已到,他笑着说:“好好,大家是一家,方才的事我看到了。战争嘛,友军之间自然该互相救助。大家修筑工事也辛苦了,我请大家抽雪茄。”于是掏出一包雪茄来,分给大家抽。
一个三十来岁的长脸法军兵士笑着问道:“好‘大哥’,这仗是不是快打完了?”“大哥连长”说:“谁知道。反正去年马恩河一战把德国人打伤了元气,至今大约还没有缓过来呐。”一位大块头英军士兵说:“唉,打仗打仗,不知要打多少仗!”“大哥连长”一笑说:“不打仗要我们军人干什么?”一位尖下巴法军战士说:“大哥连长,我们本来只是老百姓。你看,我家还有一个老祖母,还有一个生病的母亲,还有一个瘸腿的妹妹,父亲在我出征前一个月才去世。你看我撂下了这个家,心中实在不是滋味。”说着眼中噙着泪花。
“大哥连长”安慰他说:“像你这样的人多着呢,伤心也没有用,只有用心打仗,打败敌人,才能早点回家呀。”“大哥连长”用脚踩一踩上石工事,说:“很好。大家还要把工事加固,德国人的飞机和大炮都不是吃素的呀!”“大哥连长”提着刀离去,战士们各自去修筑工事。
不几天,驻守依普尔运河的英法联军发现十几架飞机从东北方飞来,飞机越来越近,上面的德国徽记图饰分明可见。于是阵地上一声声军号递相传送,几万名兵上都跳出掩体,把枪瞄向空中。转眼之间,机群飞近依普尔运河,顿时枪声大作,但飞机一掠而过,既未投弹,也未扫射,远远地绕了一个弧形,又飞远了。
这天傍晚,英法两军都下达了准备战斗的命令,命令中说,德国人是用飞机来侦察的,下一步就是发动进攻了。
英国与法国兵士们都不敢怠慢,人人饱食抱枪而息,哨所的警卫也加入值夜。
且说德国军队自马恩河战役被击败后,退守安讷河一带。接替毛奇担任德军参谋总长的法尔根汉决心要报上年大败之仇,便定下毒计,准备大开杀戒,首次使用毒气。他先派飞机去侦察了英法联军阵地,知道英法联军阵地拉得很长,且又崎岖不平,掩体、碉堡参差错落,不利于使用毒气,便要设法把敌军引到平旷之地,而后截断退路,以利施毒,或者将敌军引入山谷,前后封堵,以便用毒。他把地图看了又看,终于选定了一处地方,只等东北风微微吹起,就可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不料此时潜于德军高级领导机构的法国间谍获悉了法尔根汉的计谋,立即发电报给法军总司令霞飞,让他提防。霞飞一面下令各军从速备制防毒面具,一面指示若遇敌军放毒气,应赶忙撤到上风处或高处去。但是仓促之间却没有办法制办大批防毒面具,所以,只是每人加发了一条毛巾。
4月21日深夜,天空浮起漠漠阴云,东北风微微吹起,德军各部接到电令:立即起身,饱食,戴好防毒面具,准备在黎明时发起进攻。
天刚蒙蒙亮,德军先以5。9时口径的榴弹炮向英法联军阵地轰炸,火龙飞空,爆炸之声惊天动地,但因工事修筑坚牢,兵士们又未出战壕,所以未造成什么伤亡,只炸伤了几个守夜的兵卒。英法联军也以大炮还击,但由于目标在何处不太清楚,也只是乱轰一气。
双方对轰了约四十分钟,炮火沉寂下来。
英法联军的战士们趁此间隙,吃了一些饼干之类的食品,喝了一些水。
有不少战士还走到工事外面来吸几口新鲜空气,以为德军不过是神经战而已。
忽然间,黑压压的一百多辆德国军车载着兵士向英法阵地开来,机枪声和步枪声如同骤雨。英法军队便立即用各种炮火还击,两军相距约几百米。
但由于英法军是躲在工事内,而德军军车全有防弹钢板拦护,因此,双方只管施放火器,伤亡却极少。
打了一阵,德军向后撤退。因为很明显,德军虽有一百多辆军车,其实也只二三千人,英法军便跃出战壕,在冲锋号声中追击德军。
追击德军的英法联军有几万人,杀声震撼大地,人潮如澎湃的海浪。中间一路有一万多人,左右两翼也各有万人。
追到一处空旷之地,只见有十几座军营,营前插几十面德国旗,那些旗帜在东北风中猎猎飘动。英法联军大为高兴,以为这次又能围歼德军的哪一个将领了,便一面连连放枪,一面呼啸着向那有德国旗的地方扑去。
“大哥连长”也在中路军中,他身先士卒,呐喊冲锋,他的战士们也如猛虎出山,旋风也似地向前冲去。“大哥连长”上去一刀,就砍倒了一面德国旗,呵呵大笑道:“德意志的脑袋落地了。”英法联军冲到插有德国旗的军营里,发现座座军营皆空无一人,知是中计,便想后退。忽然间德军大炮齐鸣,截断英法联军的退路;想向前追击,又被吼叫的机枪阻住。几万人只好在这片平旷的地面上寻找小丘或树丛作隐蔽。
突然间,上空传来螺旋桨的轰鸣,英法联军一望,只见从东南方飞来几十架飞机,这几十架飞机都飞得不高,英法战士们便举枪射击。此时,只见那些飞机上纷纷落下一些作弹,坠在地上并没有多大的爆炸声,但随着不大的爆炸声,却顿时腾起团团浓烟迅速弥漫开来。
那法军“大哥连长”蓦地省悟到这是敌人在放毒气,立即大喊“系上毛巾”,自己便也把毛巾系上。其余各支英法联军的长官此时也都有所省悟了,让战士们系上毛巾。但有的战士却不以为然,因为他们从未经历过毒气战,不知毒瓦斯的厉害。顿时,英法联军阵地上那些靠近毒气弹爆裂处的战士们纷纷倒下,头晕目眩,口角流血,四肢抽搐。
紧接着又是三批德国飞机,各有几十架,飞来在英法联军阵地上投下数不尽的毒气弹。英法联军顿时大乱,将顾不得兵,兵顾不得将。
几批飞机过后,德军又从位于西北面的高地上不断射出毒气炮弹,毒气炮弹如雨点一般在英法联军中开花。
东北风微微吹着,大量毒气在空地上弥漫开来,乱草中的野兔被毒死了,连毒蛇也被毒得扭曲着身子而死去。
“大哥连长”也被毒晕,他眼见着他的兵士们,包括那尖下巴的、向他诉说过家庭窘境的士兵,纷纷倒在草丛中、树木旁。他很想去救一救那些兵上,但全身比铅还沉重,半步也挪动不得。他只觉得头脑犹如要炸开,眼前乱飞着金色、银色的火星,心脏仿佛被钳子钳住,终于,他再也没有感觉了。
德军那些乘兵车诱敌的部队三千多人,早已撤到东北方高地之后去了,德军施放毒气炮弹的炮兵及辅助军队八千多人也一律踞于东北方的高地上。
他们虽然都戴着防毒面具,但也不敢下来,他们知道,那空营寨旁高高插着的德国旗,既是给飞机引航的标志,也是施用毒气的中心地带。德军在高地上望见英法军队乱成一团,溃不成军。没有中毒的英法联军官兵们向四处逃窜,绕道撤回自己的阵地。德军也不去追赶,以免自己中毒,只是以大口径榴弹炮瞎轰一通。
4月22日的依普尔运河的战役,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西线最大的一次战役。德军第一次使用毒气,使英法联军一万多人中毒,其中五千余人死亡。
中毒而死的英法联军官兵们,在依普尔运河畔的草丛、树根下,在依普尔河静静的河畔,痛苦万状地躺着、趴着、蜷缩着。侧卧着,令人惨不能睹。这些无辜而亡的青年,不几天就都腐烂在暮春、初夏暖烘烘的阳光中,在轻轻吹拂的晚风里。
后来,这一带老百姓中流传着一支悲凉的民歌:4月22日实可伤,毒死我千万好儿郎。
白骨萦草为哪般?依普尔运河血泪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