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
曹正邦：老生
魏忠贤：净
蔡同善：老生
杨氏：老旦
曹福：老生
曹玉莲：旦
剧情
明天启中，阉宦魏忠贤结党专权，以吏部尚书曹正邦不为己用，深为衔恨。曹正邦为免祸计乃托疾辞官。适有曹振山作乱，魏阉遂奏曹正邦通寇，奉旨处斩，经程不识力保赦免，逐出京都。路宿官庄堡，魏阉派人劫杀，跟踪赶至，曹正邦遇害，曹妻投井，曹女曹玉莲经老仆曹福保护，逃奔大同。
注释
这个剧本经安舒元先生协助校正。
【第一场】
（四文堂引崔呈秀同上。）
崔呈秀 （引子） 迎合上司心理，哪管他人说是非。
（念） 顺行者昌，逆行者亡。苟图富贵，舌剑唇枪。
（白） 下官崔呈秀。大明天启驾前为臣。蒙魏厂爷提拔，官居工部右侍郎。是时殿工兴建，厂爷奉命督工。我与顾大人等，每日与厂爷定计，立为东林，共有一十七人。无奈那曹正邦等不肯入党，也曾令人去请顾大人一同商议。等他到来再定主意。
（小院子上。）小院子 （白） 启爷：顾大人到！
崔呈秀 （白） 有请。
小院子 （白） 有请顾大人！
（顾炳千上。）顾炳千 （白） 崔大人！
崔呈秀 （白） 顾大人到了，请来上坐。
顾炳千 （白） 谢坐。
崔呈秀 （白） 不知驾临，有失远迎。恕罪！
顾炳千 （白） 岂敢。相约有何见谕？
崔呈秀 （白） 想你我蒙厂爷提拔，立为东林；怎奈曹正邦等，不肯入党，请兄台到此商议。
顾炳千 （白） 这有何难。常言道得好，酒色动其意，钱财动其心。与厂爷商议，送他些许银钱，再用言语说他，哪怕他不与我等同心。
崔呈秀 （白） 言得极是。你我同见厂爷。
顾炳千 （白） 请。
崔呈秀 （白） 外厢打道。东厂去者！
（众人同下。）【第二场】
（四校尉引魏忠贤同上。）
魏忠贤 （引子） 皇恩浩荡，列朝廊，威震遐荒。
（念） 自幼净身入皇宫，陪王伴驾九龙庭。一人之下万人上，大明江山掌握中。
（白） 咱家，魏忠贤。自幼净身，侍奉当今万岁。蒙天子宠爱又蒙圣后见喜，命咱家管理朝事。所有内外文武谁不尊咱！是我自立一党，与崔呈秀、顾炳千等商议，总揽人才。只有在朝老臣曹正邦等，每每与我作对，必须收买他归服于我。正是：
（念） 但得他心如我愿，满朝文武一样般。
（崔呈秀、顾炳千同上。）崔呈秀 （念） 思想千条计，
顾炳千 （念） 笼络他人心。
崔呈秀、顾炳千 （同白） 厂爷在上，我等有礼。
魏忠贤 （白） 一旁坐下。
崔呈秀、顾炳千 （同白） 谢坐。厂爷，杨连奏本一事如何？
魏忠贤 （白） 杨连老儿参我，万岁不准；是我一本反将他等灭却。
崔呈秀、顾炳千 （同白） 自不量力！
魏忠贤 （白） 还有曹正邦在朝，不与我同心，有何主意，联络与他才好？
崔呈秀、顾炳千 （同白） 这有何难！本月十五日乃曹正邦寿辰之日，厂爷与他送份厚礼；我再用言语说他，哪怕他不与我们同谋！
魏忠贤 （白） 此计甚好，不知命何人前去？
崔呈秀 （白） 待小官前去，一来拜寿，二来联络，说他与我等同谋也未可知。
魏忠贤 （白） 好，照计而行。二位大人随我同到花厅饮酒，商议而行。
崔呈秀、顾炳千 （同白） 请。
魏忠贤 （白） 请。
（众人同下。）【第三场】
（二丫鬟引继善妻、同善妻同上。）
继善妻 （念） 夫荣妻贵，
同善妻 （念） 举案齐眉。
（蔡世昌上。）蔡世昌 （念） 每日学中习孔圣，闲来跨马武艺精。
（白） 参见伯母，母亲！
继善妻 （白） 罢了。一旁坐下。
蔡世昌 （白） 告坐。
继善妻 （白） 儿啊，你在学中读的甚么文字？
蔡世昌 （白） 孩儿今日在后花园中跑马射箭。
同善妻 （白） 哦！为娘怎样嘱咐于你，教你弃武习文，怎么还是如此？
蔡世昌 （白） 母亲吩咐，孩儿怎敢不听；岂不知习就文武艺，献与帝王家。
（唱） 常言将相本无种，
又道男儿当自强。
同善妻 （唱） 文能提笔安天下，
强似惯战在沙场。
继善妻 （唱） 幼年文武须并进，
以身报国龙门墙。
（蔡同善、蔡继善同上。）蔡继善 （念） 金殿奉王命，
蔡同善 （念） 弟兄镇边庭。
继善妻、同善妻 （同白） 老爷。
蔡同善、蔡继善 （同白） 夫人。
继善妻、同善妻 （同白） 请坐。
蔡同善、蔡继善 （同白） 夫人请坐。
蔡世昌 （白） 参见伯父，爹爹！
蔡继善、蔡同善 （同白） 罢了。
同善妻、继善妻 （同白） 老爷今日下朝为何甚迟？
蔡继善 （白） 夫人有所不知。今日圣旨下来，命下官去往福建巡抚；命二弟以为大同府总镇。即日分头上任。
继善妻、同善妻 （同白） 真乃有道明君！
（旗牌上。）旗牌 （白） 回禀老爷：今有曹大人差人前来，在府内设宴与二位老爷饯行。
蔡继善、蔡同善 （同白） 少时就到。
旗牌 （白） 是。
（旗牌下。）蔡继善 （白） 夫人吩咐打点行李，十六日起程。
继善妻 （白） 知道了。
蔡继善 （白） 贤弟，曹世兄相请，你我前去。一来辞行，二来赴宴。
蔡同善 （白） 兄长言得极是。请！
（众人同下。）【第四场】
（曹正邦、曹禄同上。）
曹正邦 （引子） 调和鼎鼐列三公，扶社稷一片孤忠。
（念） 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绶纵荣怎及睡，朱门虽富不如贫。
（白） 老夫、曹正邦。乃河南卫辉府人氏。在大明天启驾前为臣，官居吏部大堂。可恨朝中魏忠贤专权，结成一党，朋比为奸。所有朝中文武诸臣，不随他党，奏知圣上，轻则免官，重则举家遭害。这且不言。今有圣上传旨，特授蔡继善福建巡抚；蔡同善领兵镇守大同。想我与他弟兄俱是同年，又是世交兄弟，为此设宴与他弟兄饯行。也曾命人相请，还未见到来。
（曹福上。）曹福 （念） 老爷为国忠心正，为仆也当尽力行。
（白） 参见老爷！
曹正邦 （白） 罢了。
曹福 （白） 谢老爷。
曹正邦 （白） 命你准备酒筵可曾齐备？
曹福 （白） 俱已齐备，候老爷命下。
曹正邦 （白） 也曾命人前去相请，还不见到来。
（旗牌上。）旗牌 （白） 二位蔡老爷到。
曹正邦 （白） 有请，说我出迎。
旗牌 （白） 有请！
（蔡继善、蔡同善同上。）蔡继善、
蔡同善 （同白） 世兄！
曹正邦 （白） 贤弟！
蔡继善、蔡同善 （同白） 请。
曹正邦 （白） 请坐！
蔡继善、蔡同善 （同白） 请坐。
曹正邦 （白） 二位贤弟驾临敝舍，蓬荜生辉。
蔡继善、蔡同善 （同白） 我弟兄有何德能，敢劳世兄盛宴相赐！
曹正邦 （白） 岂敢。想二位贤弟出镇边疆，乃一方之保障，实是黎民之福星也。
蔡继善、蔡同善 （同白） 世兄过于赞美。
曹福 （白） 宴齐。
曹正邦 （白） 看酒来！待我把盏。
蔡继善 （白） 摆下就是。
曹正邦 （白） 将宴摆下！
（曹正邦、蔡继善、蔡同善同入座。）曹正邦 （白） 二位贤弟请！
蔡继善 （白） 世兄请！
（〖牌子〗。）曹正邦 （白） 二位贤弟，想如今圣上宠信魏忠贤，私行结党，朝中文武诸臣，不服他党便加陷害。想愚兄在朝居官，只知为国，守正不阿，看此不臣之人，心实痛恨也！
（唱） 那魏璫在朝中心实不正，
上欺君下压臣目无父君。
私结下一党人国事自定，
眼见得这江山要付他人。
蔡继善 （唱） 曹世兄说此话令人可敬，
魏忠贤心怀着不臣之心。
蔡同善 （唱） 纵结下在朝的大小臣等，
除君侧还须我马步三军。
（白） 世兄，小弟此番去到大同训练军马，若遇机会，定要灭却贼党！
曹正邦 （白） 愚兄在朝，不过以身报国，纵然一死，别无挂念 ；只有小女还未成人，倘有一差二错，我女无人照看。
蔡同善 （白） 世兄但放宽心，好好奉君。倘若奸臣与兄作难，世兄可修书一封，送往小弟那里，愿自领人马，除君之侧，灭却贼党！
蔡继善 （白） 世兄方才言过，只有令嫒，不知今有多大年纪？
曹正邦 （白） 一十五岁。
蔡继善 （白） 我弟有一子，名唤世昌。弟有意与世兄结为秦晋之好，不知世兄心意如何？
曹正邦 （白） 多蒙贤弟美意，只是小女未长成人。
蔡同善 （白） 犬子年幼，与令嫒同庚。待等几载功名上进，大登科后再小登科便了。
曹正邦 （白） 既蒙美意，敢不从命。
蔡继善 （白） 世兄须将令嫒年庚八字，你我两家对换。
曹正邦 （白） 看文房四宝伺候！
（曹福递。）曹正邦 （白） 贤弟请！
（曹正邦、蔡同善对写。〖牌子〗。）蔡同善 （白） 世兄请收下。
曹福 （白） 小人与三位大人叩喜。
蔡继善、蔡同善、
曹正邦 （同白） 罢了！
曹正邦 （白） 来，重整酒宴，再饮几杯。
蔡继善 （白） 我弟兄酒已够了，天色不早就此告辞去了。
（唱） 谢世兄赐酒宴一派美情，
蔡同善 （唱） 这如今我和你两家联姻。
蔡继善 （唱） 我今番到福建把兵马统领，
（蔡继善、蔡同善同上马，蔡继善下。）蔡同善 （唱） 年过了二八后入赘完婚。
（蔡同善下。）曹正邦 （唱） 想当年我三人同学相近，
曾受过他先人乡试考恩。
到如今又联姻越发亲近，
请夫人出堂来好把话云。
（杨氏上。）杨氏 （唱） 我老爷在朝中官高极品，
上为国下治民正气长存。
曹正邦 （白） 夫人！
杨氏 （白） 老爷！
曹正邦 （白） 请坐！
杨氏 （白） 谢坐。
曹正邦 （白）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杨氏 （白） 喜从何来？
曹正邦 （白） 今有蔡同善与子求婚，愿结秦晋之好。言道候长大成人，再行入赘。岂不是喜？
杨氏 （白） 但不知此子今年多大年纪，才貌如何？
曹正邦 （白） 此子与我女同庚，我曾见过一面，人品出众，广读诗书，将来定作国家有用之才。这有庚帖在此，请夫人保存。
杨氏 （白） 待我收下。
曹正邦 （白） 明日他弟兄起程，我要长亭相送。
杨氏 （白） 理当如此。
曹福 （白） 老奴与夫人叩喜。
杨氏 （白） 罢了。
曹正邦 （白） 正是：
（念） 女儿大事妥，
杨氏 （念） 父母乐如何！
（曹正邦、杨氏、曹福同下。）【第五场】
（曹玉莲上。）
曹玉莲 （西皮慢板） 老爹爹在朝中官高极品，
秉忠心管吏部执掌铨衡。
奴自幼遵母命闺门有训，
贤孝图女儿经常存在心。
闲无事在绣楼习学针黹，
闷来时到花园采花游行。
（白） 奴家、曹玉莲。我父曹正邦，官居吏部大堂。母亲杨氏，所生奴家一人，年方一十五岁。自幼遵奉父母之命，谨守三从四德之风，终日在房习学刺绣。今日我父在前厅宴会，也不知为了何事也！
（唱） 今日里我父亲在前厅宴会，
也不知请的是甚等之人！
（杨氏上。）杨氏 （唱） 人逢那喜欢事精神一振，
幸喜得我女儿说定终身。
曹玉莲 （白） 母亲！
杨氏 （白） 我儿一旁坐下。
曹玉莲 （白） 告坐。
杨氏 （白） 恭喜我儿，贺喜我儿！
曹玉莲 （白） 女儿喜从何来？
杨氏 （白） 你父今在酒席宴前，将你许配蔡同善之子，名唤世昌，岂不是喜！
曹玉莲 （白） 女儿自知三从，有父母作主，孩儿谨遵父母之命。
杨氏 （白） 我儿真乃孝道也！
曹玉莲 （白） 母亲哪！
（唱） 儿只知在家中从母之命，
父作主娘许配岂敢不遵。
杨氏 （唱） 儿随娘到后堂同把宴饮，
愿我儿嫁夫婿快乐安宁。
（曹玉莲、杨氏同下。）【第六场】
（四龙套、程不识同上。〖牌子〗。）
程不识 （白） 老夫程不识。大明天启驾前为臣，官居兵部尚书之职。今当曹仁兄寿辰之日，不免前去拜贺。
左右，打道曹府！
（〖牌子〗。众人同下。）【第七场】
（四青袍抬礼物同上。崔呈秀上。）
崔呈秀 （唱） 我今奉命不敢停，
曹府送礼买人心。
（白） 下官、崔呈秀。今当曹正邦寿辰之期，奉了厂爷之命，一来拜寿，二来送礼顺说。
左右，曹府去者！
（唱） 魏厂爷他倒有爱才之心，
送礼物顺说他大事必成。
（众人同下。）【第八场】
（曹福上。）
曹福 （念） 老爷寿辰日，宾客不断临。
（白） 今当老爷寿辰之日，众位大人必来庆贺，不免在此伺候。
（曹禄上。）曹禄 （白） 啊，曹福哥，今有程大人与二位蔡老爷等，前来拜寿。
曹福 （白） 有请老爷！
（曹正邦上。）曹正邦 （白） 何事？
曹福 （白） 今有程大人与二位亲家老爷，前来拜寿。
曹正邦 （白） 有请！
（程不识、蔡继善、蔡同善、众朝官同上。）程不识、
蔡继善、
蔡同善 （同白） 曹仁兄！
曹正邦 （白） 贤弟请！
程不识、蔡继善、
蔡同善 （同白） 仁兄请上，待弟拜寿。
曹正邦 （白） 不敢当。
（曹禄上。）曹禄 （白） 启禀老爷：今有崔呈秀崔大人前来拜寿。
曹正邦 （白） 啊！我与他并无来往！
程不识、蔡继善、
蔡同善 （同白） 他乃魏忠贤耳目，今番前来恐有别事。
曹正邦 （白） 既然如此，众位贤弟请到书房待茶；少时还要痛饮一场。
曹禄！
曹禄 （白） 在。
曹正邦 （白） 前面引路！
（曹禄引蔡继善、蔡同善、程不识同下。）曹正邦 （白） 有请崔大人！
曹福 （白） 有请崔大人！
（四青袍抬礼物同上。崔呈秀上。）崔呈秀 （白） 大人！
曹正邦 （白） 大人！
崔呈秀 （白） 老大人请上，待小官拜寿。
曹正邦 （白） 哎呀呀，不敢当。
崔呈秀 （白） 哪有不拜之理。
曹正邦 （白） 请起，请坐。
崔呈秀 （白） 告坐。
曹正邦 （白） 崔大人驾临，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崔呈秀 （白） 岂敢。小官一来拜寿，二来送礼。
来，将礼物抬上来！
老大人请看。
曹正邦 （白） 这是何意？
崔呈秀 （白） 请收下，也好言讲。
曹正邦 （白） 有话讲在当面。
崔呈秀 （白） 这是魏厂爷见老大人忠心为国，特命小官送上薄礼。老大人若得闲暇，到东厂魏太尉面前，同心商议国事，老大人当无推辞之理！
曹正邦 （白） 哈哈哈，崔大人，想老夫与那魏厂爷，虽是一殿为臣，并无深交。今日礼物一概不收，崔大人请将礼物快快带回。多谢美意！
崔呈秀 （白） 大人啊！
（唱） 魏太尉久知道大人中正，
同商量作计较好保朝廷。
曹正邦 （唱） 保朝廷为臣子理当尽命，
又何劳魏太尉这样盛情。
快将这重礼物收回成命，
我正邦并不是受贿的小人。
（白） 崔大人，想老夫在朝为官忠正无私，比不得那些奴颜婢膝之徒。快快将这礼物带回，你我改日再谈。
来，送客！
崔呈秀 （白） 呀！
（唱） 人生在世界上轻重不分，
为甚么存藐视恶语欺人？
叫人来将礼物往回搬运，
只恐你到后来大祸临身。
（崔呈秀下。）曹正邦 （白） 可恼！
（唱） 崔呈秀本是那势力小人，
他与那魏忠贤朋比欺君。
怒冲冲进二堂心怀气愤，
（杨氏、曹玉莲同上。）杨氏 （唱） 问老爷因何故大发雷霆。
（白） 老爷为何怒气不息？
曹正邦 （白） 夫人有所不知。只因魏忠贤命崔呈秀送来一份厚礼，教我与他同党。
杨氏 （白） 老爷怎样回他？
曹正邦 （白） 被我言语之中，将他骂出府门。
曹玉莲 （白） 爹爹，纵不收他礼物，也该好言对他。岂不知魏忠贤圣上宠爱；倘他献上谗言，只恐禄位危险。
曹正邦 （白） 想为父居官以来，一不贪赃，二不枉法，只知为国为民，怕他何来？
曹福 （白） 啊老爷！小人有话不知可容讲否？
曹正邦 （白） 你且讲来！
曹福 （白） 是。只因圣上软弱，魏忠贤在朝专权，所有文武官员，十有八九皆为贼党，不随者早已退归林下。今魏忠贤命崔呈秀前来送礼，被老爷言语拒绝，他今回去还讲什么好话。倘若那魏忠贤在万岁面前搬动是非，老爷纵然忠心无私，有道是暗箭难防。老爷与夫人、小姐商议商议，不如辞官不作，回往原郡，以避贼祸。不知老爷意下如何？
曹正邦 （白） 我有心辞官不作，怎奈曾受老王恩重，怎忍大明江山付于流水！
曹福 （白） 老爷呀！
（唱） 老爷和夫人请坐定，
有一辈古人禀与夫人、老爷、小姐听：
昔日里楚汉相争竞，
多亏了张子房扶保乾坤。
他也曾背剑把韩信请，
九里山前埋伏兵。
到后来江山一统正，
张良辞朝隐山林。
那韩信忠心扶汉鼎，
未央宫中就一命倾。
老爷忠心不惜命，
有道是暗箭难防老爷思忖。
杨氏 （唱） 曹福讲话真直正，
老爷何不照他行？
曹正邦 （唱） 老曹福说话情理顺，
夫人此言也中听。
事要三思免议论，
还须从长慢慢行。
（白） 夫人言得极是。明日与蔡大人送行回来，再作定夺。
曹福！明日准备酒宴，长亭伺候便了。
曹福 （白） 遵命。
（曹福下。曹禄上。）曹禄 （白） 众位大人还在书房等候老爷！
曹正邦 （白） 知道了。正是：
（念） 忠心无私弊，哪怕是和非。
（众人同下。）【第九场】
（四校尉引魏忠贤同上。）
魏忠贤 （唱） 天启爷坐龙廷风调雨顺，
全仗着众文武保定乾坤。
每日里在府中开怀畅饮，
称得是一人下万人之尊。
自立下东林党文武拉拢，
崔呈秀作说客未见回音。
（崔呈秀上。）崔呈秀 （唱） 曹正邦这老儿顽固痴蠢，
拒绝我不收礼言语欺人。
（白） 参见厂爷！
魏忠贤 （白） 一旁坐下！
崔呈秀 （白） 谢坐。
魏忠贤 （白） 曹正邦可曾收下礼物？
崔呈秀 （白） 再不要提起他。不但礼物不收，还说些个难听的话。
魏忠贤 （白） 他讲些什么？
崔呈秀 （白） 厂爷容禀！
（唱） 那老儿言和语实实难听，
把厂爷比王莽不差毫分。
魏忠贤 （白） 好恼！
（唱） 我好意尊敬他他反痴蠢，
竟把我比做了不臣之人。
（顾炳千上。）顾炳千 （唱） 那匪寇在信阳骚扰百姓，
有边报到京都来告军情。
（白） 参见厂爷！
魏忠贤 （白） 一旁坐下！
顾炳千 （白） 谢坐。启禀厂爷：适才边报，报道河南信阳一带匪寇猖獗，地方文武官员不能剿灭。特报厂爷定夺！
魏忠贤 （白） 哦，有这等事！既有匪寇，想是平日文武官员，养盗殃民，可知为首姓字名谁？
顾炳千 （白） 贼首名叫曹振山。原先也在军中效用。因被遣散，聚众为匪。
魏忠贤 （白） 如此晓谕地方官员，若不尽心拿贼，与匪同党治罪。
顾炳千 （白） 是。
（顾炳千下。）崔呈秀 （白） 哎呀且住。适才顾大人报到，河南匪寇名叫曹振山骚扰地方。不免在厂爷面前献计，害却曹正邦，岂不是与厂爷除了一个小人。就是这个主意。
（崔呈秀进门。）崔呈秀 （白） 启厂爷：要除曹正邦，小官有计献上。
魏忠贤 （白） 有何妙计？
崔呈秀 （白） 如今信阳匪寇曹振山骚扰百姓，就说他与礼部尚书曹正邦乃是兄弟。奏知当今，就说曹尚书主使，怕他不灭？
魏忠贤 （白） 好，此计正好。明日早朝启奏。正是：
（念） 明日早朝奏一本，
崔呈秀 （念） 管教他一家丧残生。
（魏忠贤、崔呈秀同下。）【第十场】
曹正邦 （内西皮导板） 天启爷坐龙廷天心不顺，
（曹福、曹禄引曹正邦同上。）曹正邦 （唱） 在朝中出奸党扰乱朝廷。
所有那明朝的大小臣等，
无一个不逢迎魏阉贼臣。
今日里在长亭至亲相送，
表一表当年的同学之情。
（四文堂引蔡继善、蔡同善同上。）蔡继善、
蔡同善 （同唱） 弟兄双双到长亭，
（蔡继善、蔡同善同下马。）蔡继善、
蔡同善 （同唱） 有劳世兄来送行。
曹正邦 （唱） 人来看过酒一樽，
但愿得此一去保境安民。
蔡继善 （唱） 多谢世兄厚爱心，
蔡同善 （唱） 冒风尘承美意愧对故人！
曹正邦 （唱） 你我不能比他人，
又同学又联姻理所当行。
蔡继善 （唱） 我此番去福建水路去镇，
（蔡继善上马。）蔡同善 （唱） 兄往南弟往西就此分行。
（蔡同善上马。蔡继善、蔡同善自两边分下。）曹正邦 （唱） 想当年朝与夕同窗同寝，
到如今他二人去镇边廷。
但不知何日里相聚痛饮，
（白） 回府！
（唱） 也须等三五载再叙平生。
（众人同下。）【第十一场】
（魏忠贤、程不识、崔呈秀、李鲁生、顾炳千、孙鼎臣同上。〖点绛唇〗。）
魏忠贤 （白） 咱家魏忠贤。
程不识 （白） 下官程不识。
顾炳千 （白） 下官顾炳千。
崔呈秀 （白） 下官崔呈秀。
李鲁生 （白） 下官李鲁生。
孙鼎臣 （白） 下官孙鼎臣。
魏忠贤 （白） 列位大人请了！
程不识、顾炳千、
崔呈秀、
李鲁生、
孙鼎臣 （同白） 请了。
魏忠贤 （白） 今有河南信阳州匪寇猖獗，地方文武官员不能剿灭。圣上登殿，一同启奏。
程不识 （白） 圣驾临朝，两厢伺候！
魏忠贤、顾炳千、
崔呈秀、
李鲁生、
孙鼎臣 （同白） 请。
（四太监、明帝同上。）明帝 （引子） 紫微盘绕，掌山河，盛世唐尧。
魏忠贤、程不识、
顾炳千、
崔呈秀、
李鲁生、
孙鼎臣 （同白） 臣等见驾，吾皇万岁！
明帝 （白） 众卿平身。
魏忠贤、程不识、
顾炳千、
崔呈秀、
李鲁生、
孙鼎臣 （同白） 万万岁！
明帝 （念） 绛帻鸡人报晓筹，紫陌金阙御烟浮。九重天子朝元日，万国衣冠拜冕旒。
（白） 大明天子天启在位。登基以来，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今日早朝。众卿，有本早奏，无本退班。
魏忠贤 （白） 臣启万岁：今有河南信阳匪寇曹振山，乃是我朝吏部天官之弟。如今倡乱地方，文武不能剿灭，有告急本章龙目御览。
明帝 （白） 呈上龙书案！
（曹正邦上。）曹正邦 （念） 手捧辞王表，上殿奏当朝。
（白） 臣曹正邦见驾，吾皇万岁！
明帝 （白） 平身。
曹正邦 （白） 万万岁！
明帝 （白） 上殿有何本奏？
曹正邦 （白） 臣有告职本章，请主龙目御览。
明帝 （白） 呈上来！
（明帝看。）明帝 （白） 卿家不愿为官，孤王心下何忍？
曹正邦 （白） 非是老臣不愿奉君，只因老臣体弱多病，恐误国家大事。
魏忠贤 （白） 臣启万岁：想曹正邦为官多年，素无此症。分明见他兄弟曹振山在河南谋反，不知约束于他，反来辞官，有欺君之罪！
明帝 （白） 是啊！
魏忠贤 （白） 殿前武士！
四太监 （同白） 有。
魏忠贤 （白） 绑出斩了！
（四太监同绑曹正邦，同下。）程不识 （白） 刀下留人！
四太监 （内同白） 啊！
程不识 （白） 臣启万岁：想曹正邦，居官多年，素怀忠直。今掌吏部数年，焉能通盗？那曹振山是他同姓不同宗，因加捐不服率众作反。况且曹正邦祖居卫辉府，那曹振山，乃信阳州之人，焉能道他是兄弟？臣愿以全家性命力保。请主开恩！
明帝 （白） 依卿所奏，将曹正邦赦回。
程不识 （白） 谢万岁！
（唱） 圣命诏曹正邦今已赦免，
（白） 赦回来！
魏忠贤 （唱） 去到了午门外生下机关。
（魏忠贤立下场门。曹正邦上。）曹正邦 （唱） 千层浪里翻身转，
百尺高杆得命还。
低头不语心暗转，
魏忠贤 （白） 曹正邦听旨呀！
曹正邦 （唱） 跪在午门听旨传。
魏忠贤 （白） 万岁有旨：曹正邦本应斩首，念在程不识苦苦保奏，今已赦免不必上殿谢恩。准其辞官，即刻出京，不准逗留。就在午门谢恩哪！
曹正邦 （白） 谢万岁！
（唱） 从今后不能朝王面，
迅速携眷返河南。
（曹正邦下。）魏忠贤 （白） 国事毕，请我主卷帘散朝。
（明帝、崔呈秀、李鲁生、顾炳千、孙鼎臣自两边分下。）程不识 （唱） 曹仁兄不谢恩所为哪般？
急急忙忙下金殿，
午门以外看一番。
（程不识下。）魏忠贤 （唱） 眼看着曹正邦命染黄泉，
程老儿奏一本龙恩赦还。
（白） 且住。眼看曹正邦已死，不想程不识老儿力保活命；若不是咱家见机生情，险些弄巧成拙。程不识老匹夫，有朝一日犯在我手，管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也！
（四校尉同上。）魏忠贤 （唱） 他二人实是我心头之患，
寻巧计灭他等我心才安。
叫校尉忙引路即回府转，
程老儿犯我手性命难全。
（魏忠贤、四校尉同下。）【第十二场】
曹福 （内白） 走啊！
（曹福上。）曹福 （唱） 平白无故祸天降，
奸贼屡次害忠良。
今奉命到午门把消息探访，
（曹正邦上。）曹正邦 （唱） 又只见老曹福急走慌忙。
曹福 （白） 老爷受惊了！
曹正邦 （白） 曹福啊！
（唱） 主仆们中途路休把话讲，
（曹正邦、曹福同走圆场，同挖门。）曹正邦 （唱） 后堂内快请出夫人、姑娘。
曹福 （白） 有请夫人、小姐！
（杨氏、曹玉莲同上。）杨氏 （唱） 忽听得老家人一声相请，
曹玉莲 （唱） 母女们出离了绣房门。
杨氏 （白） 老爷！
（曹正邦、杨氏、曹玉莲同坐。）曹正邦 （白） 嗐，罢了，罢了！
杨氏、曹玉莲 （同白） 到底为了何事？
曹正邦 （白） 哎呀夫人呀，只因上殿辞官，谁知奸贼奏道，说我勾通匪寇反叛。万岁还未开口，奸贼替主传旨将我斩首。多亏程不识贤弟保奏，才得活命！
杨氏 （白） 后来万岁怎样传旨？
曹正邦 （白） 万岁传旨，教我速回原籍，不准逗留。
杨氏 （白） 既有圣旨，可速速起程出京便了。
曹正邦 （白） 你母女后面收拾收拾。
（杨氏、曹玉莲同下。曹禄上。）曹正邦 （白） 曹禄，你在此暂为看守！
曹禄 （白） 是。
曹正邦 （白） 曹福！吩咐速备车马收拾起程。
曹福 （白） 遵命。
（曹福下。二旗牌、程不识同上。）程不识 （唱） 甩镫离鞍进府门，
见了仁兄问分明。
曹禄 （白） 参见程大人！
程不识 （白） 罢了。前去通禀说我要见。
曹禄 （白） 启老爷：程大人到。
曹正邦 （白） 速速有请！
（程不识进门。曹正邦跪。）曹正邦 （唱） 若不是贤弟你本奏当今，
险些儿一旦间命赴幽冥。
程不识 （唱） 魏忠贤屡次里忠良害定，
我主爷未开口贼便欺君。
（杨氏、曹玉莲同上。）曹玉莲 （唱） 我母女在后面收拾齐整，
候鞍马准备齐即刻出京。
（杨氏、曹玉莲同进门，同跪。）杨氏 （唱） 我夫君得活命实为万幸，
你就是我一家救命恩人。
程不识 （白） 嫂嫂请起！
（唱） 兄有难弟当救理所当应，
又何必说恩人彼此之分。
曹正邦 （白） 贤弟请坐。
程不识 （白） 有坐。圣上赦免，为何不上殿谢恩，是何原故？
曹正邦 （白） 圣上有旨，不教愚兄上殿谢恩。
程不识 （白） 啊，何出此言？
曹正邦 （白） 那奸贼在午门言道：圣上有旨，不必上殿谢恩；准其辞官回归原籍，即刻出京，不准逗留。是愚兄回得家来，收拾收拾即刻就要出京了！
程不识 （白） 好贼！
（唱） 闻此言气得我两眼圆睁，
在午门假传旨欺瞒当今。
（白） 曹仁兄，奸贼假传圣旨，欺蒙当今实为可恶。仁兄暂且不必出京，明日早朝待弟参他一本，哪怕此贼不灭。
曹正邦 （白） 哎呀，贤弟，奸贼势力忒大；前者杨连参他，反倒遭害。如今愚兄全家回归河南，隐姓埋名，倒落个清闲。参贼之事，断断不可！
（唱） 杨连参他反丧命，
兄归河南乐安宁。
（曹福上。）曹福 （白） 启禀老爷：轿马俱已齐备。
曹正邦 （白） 知道了。
程不识 （白） 仁兄但放宽心，在京住上几日，再回河南。
曹正邦 （白） 我若在京不走，恐奸贼又生别计。
程不识 （白） 仁兄去心已定，待弟护送一程。
曹正邦、杨氏 （同白） 不敢当了。
曹福，外厢带马！
曹福 （白） 是。
（曹正邦、杨氏、曹玉莲、程不识、曹福自上场门同下。下场门设城，曹正邦、杨氏、曹玉莲、程不识、曹福同出城。）程不识 （白） 仁兄此番回往河南，到了原籍与弟常常通信，权作面谈。
曹正邦 （白） 是，是，是。贤弟在京居官，千万不可与奸贼作对，免生他故。贤弟不必远送，请回去罢！
（曹正邦哭。曹正邦、杨氏、曹玉莲、曹福同下。程不识进城，下。）【第十三场】
（旗牌上。）
旗牌 （白） 有请公公！
（四校尉同上，同站门。顾炳千、魏忠贤、崔呈秀同上。）魏忠贤 （念） 要去心头恨，拔出眼中钉。
（白） 何事？
旗牌 （白） 稟公公：今有曹正邦满门出京去了。
魏忠贤 （白） 知道了。
（旗牌下。）魏忠贤 （白） 曹正邦此去，方消我心头之恨。
顾炳千 （白） 啊，厂爷，曹正邦虽然出京，想那蔡氏弟兄，与他乃是儿女亲家，若是修下书信，兴兵至此，岂不又添烦恼？
魏忠贤 （白） 依你之见？
顾炳千 （白） 必须将他杀死，方无后患！
魏忠贤 （白） 你有何妙计？
顾炳千 （白） 想他回归河南，这条路上有个官庄堡，乃是四处通达要路，厂爷何不命刘司羽带领一哨人马，假扮强盗将他杀死。就是那蔡氏兄弟闻知，也不过认为强盗所杀，岂不是斩草除根？
魏忠贤 （白） 此计甚好。取黄金一锭，看酒伺候。
来，传刘司羽进见！
校尉甲 （白） 是。
刘司羽进见！
刘司羽 （内白） 来也。
（刘司羽上。）刘司羽 （念） 我本英雄胆壮，势力倚仗门墙。
（白） 参见厂爷！
魏忠贤 （白） 罢了。
刘司羽 （白） 谢厂爷。唤小人出来何事？
魏忠贤 （白） 刘司羽，自进我府，待你如何？
刘司羽 （白） 待小人恩重如山。
魏忠贤 （白） 看你一表非凡，不知胆量如何？
刘司羽 （白） 厂爷！
（念） 小人心粗胆壮，常把人来打伤；杀人放火当寻常，哪放在某的心上！
魏忠贤 （白） 赏你美酒，下面饮来！
刘司羽 （白） 谢厂爷！
（刘司羽接酒看。）刘司羽 （白） 啊，厂爷赐我美酒，为何有黄金一锭，这是什么缘故？呕，呕，呕，自有道理。
谢厂爷赏酒。
魏忠贤 （白） 此酒为何不饮？
刘司羽 （白） 小人见有黄金一锭，不知厂爷何意？
魏忠贤 （白） 我有一桩为难之事，不知你能办否？
刘司羽 （白） 厂爷讲什么为难之事，教小人去办万死不辞。
魏忠贤 （白） 好，我命你带领一些人马，扮作强盗模样；去至官庄堡，秘密埋伏，将曹正邦的满门暗暗杀死。回来见我，自有重赏！
刘司羽 （白） 小人蒙厂爷提拔，敢不尽心答报；但不知几时起程？
魏忠贤 （白） 这个……
顾炳千 （白） 即刻起程。有人盘问，就说郊外射猎，以避耳目。
刘司羽 （白） 遵命！
（唱） 厂爷你把心放宽，
些许之事我承担。
此一去埋伏官庄堡，
要害那吏部曹天官。
任他是金刚铁罗汉，
难逃我四下安排巧机关。
辞别厂爷将身转，
官庄堡前去一番。
（刘司羽下。）魏忠贤 （唱） 任凭他生双翅难以逃转，
顾炳千 （唱） 静候那刘司羽好音回还。
（魏忠贤、顾炳千、崔呈秀同下。）【第十四场】
王得胜 （内白） 马来！
（王得胜上。）王得胜 （念） 人行千里路，马走万重山。
（白） 俺，大同府旗牌王得胜是也。奉了我家大人之命上京：一来奏摺，二来与曹大人下书。到了京都，闻听人言，曹大人辞官不作，出京回往原籍。是俺从后追赶，前面已是官庄堡，不免到那里打听曹大人住处，呈上书信，也好交差。就此马上加鞭！
（王得胜下。）【第十五场】
（四青袍、曹福、杨氏、曹玉莲同上。）
曹正邦 （内西皮导板） 昨日里险些儿身遭大险，
（曹正邦上。）曹正邦 （唱） 我今番闯过了鬼门三关。
一家人回原郡哪敢怠慢，
离了那是非地我才心安。
（白） 曹福！
曹福 （白） 有。
曹正邦 （白） 离了京都，前面是甚么所在？
曹福 （白） 前面乃是官庄堡，四处通衢要路。
曹正邦 （白） 如此就在官庄堡落宿便了！
曹福 （白） 是。
曹正邦 （白） 趱行者！
（唱） 都只为我不遂奸贼心愿，
我岂能与他等朋比为奸。
今日里回河南自在清闲，
落一个心快乐耕种田园。
（众人同下。）【第十六场】
（刘司羽、四下手同上。）
刘司羽 （唱） 今奉了魏太尉将我差遣，
领人马追赶那吏部天官。
一路间哪顾得山遥路远，
恨不能生双翅飞上云端。
紧加鞭催坐骑忙往前赶，
管教他全家丧尸骨不全。
（白） 俺，刘司羽。奉了厂爷之命，带领兵丁暗暗出城，半路劫杀曹正邦。
这众兵丁，趱行者！
（唱） 忙吩咐众兵丁急忙前趱，
但愿得此一去成功早还。
（刘司羽、四下手同下。）【第十七场】
（四青袍引王一鹤同上。）
王一鹤 （唱） 今奉圣命官巡检，
拿强捕盗保民安。
（曹福上。）曹福 （唱） 心中有事低头趱，
青山绿水无心观。
行走之间抬头看，
见一官所在面前。
（白） 来此已是巡检衙门，待我下马进入。
（曹福下马。）曹福 （白） 门上哪位听事？
青袍甲 （白） 什么人？
曹福 （白） 烦劳通禀：吏部天官曹大人差人求见。
青袍甲 （白） 回禀老爷：曹大人差人求见。
王一鹤 （白） 传他进来。
青袍甲 （白） 里面传，小心了。
曹福 （白） 老爷在上，曹福家人曹福叩头。
王一鹤 （白） 罢了，起来！
曹福 （白） 谢老爷！
王一鹤 （白） 到此何事？
曹福 （白） 老爷容禀！
（唱） 奸臣无故乱朝纲，
欺君误国害忠良。
可叹我老爷险命丧，
一家大小回故乡。
王一鹤 （白） 不知你老爷几时出京？
曹福 （白） 今已出京，现在途中。命小人前来与老爷送信，可念昔日旧情，速备公馆，必当重谢。
王一鹤 （白） 管家说哪里话来，我当年在京蒙你家老爷优待，此恩未曾答报；今日到此，我理当准备公馆，请你家老爷在此盘桓几日再走。
曹福 （白） 但得如此，老奴谢过。
王一鹤 （白） 来！
青袍甲 （白） 啊。
王一鹤 （白） 吩咐与曹大人预备公馆。随我迎接曹大人去者！
四青袍 （同白） 是。
曹正邦 （内白） 曹大人到！
王一鹤 （白） 有请！
（杨氏、曹玉莲、曹正邦同上。）王一鹤 （白） 曹大人！
曹正邦 （白） 王老爷！
王一鹤 （白） 请！
曹正邦 （白） 请！
王一鹤 （白） 请坐！
曹正邦 （白） 有坐。
王一鹤 （白） 不知大人驾临，未曾远迎，面前恕罪。
曹正邦 （白） 岂敢。有劳贵司分心，何以为报！
王一鹤 （白） 岂敢。小官当年，蒙老大人提拔，何出此言？馆驿俱已备妥，请大人宝眷住宿。
曹正邦 （白） 有劳贵司分心。
（曹正邦、杨氏、曹玉莲、曹福同下。）王一鹤 （白） 来！
四青袍 （同白） 啊！
王一鹤 （白） 准备酒宴，与曹大人接风！
（众人同下。）【第十八场】
（四下手、刘司羽同上。）
刘司羽 （白） 来此官庄堡。人役列开！
四下手 （同白） 啊。
刘司羽 （白） 来到官庄堡，不知曹正邦行到什么地方？
来！
四下手 （同白） 啊。
刘司羽 （白） 命你二人打听曹正邦可曾在此落宿？
二下手 （同白） 是。
（二下手同下。）刘司羽 （白） 倘若曹正邦不从此地而走，我岂不空来也。
（唱） 曹正邦倘若是命不该丧，
我今番岂不是空走一场。
会见那魏太尉怎好言讲，
（白） 罢！
（唱） 作一个没天理擅杀忠良。
（二下手同上。）二下手 （同白） 打听曹正邦满门，俱在馆驿住宿。
刘司羽 （白） 哈哈哈……此乃天助我成功。
来！
四下手 （同白） 有。
刘司羽 （白） 今晚三更时分，随我扮作强盗模样，杀到馆驿，不问老少一起杀死。正是：
（念） 阎王造定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
（众人同下。）【第十九场】
（驿丞官上。）
驿丞官 （念） 居官是驿丞，来往迎接人。
（白） 下官、胡太。奉了巡检大人之命，与曹大人预备公馆。远远望见有人来了。
（曹福、丫鬟、杨氏、曹玉莲、曹正邦同上。曹正邦进门坐。）驿丞官 （白） 参见老大人！
曹正邦 （白） 罢了！
驿丞官 （白） 老大人在此居住，若用什么，呼唤就是。
曹正邦 （白） 好，请便！
（驿丞官下。）曹正邦 （白） 想你我一家慌张出京，忘了一件大事。
杨氏 （白） 什么大事？
曹正邦 （白） 前者蔡亲家言说，教你我门婿蔡世昌上京，一来赴试，二来入赘。明年就是考期，世昌必然进京；不料事有中变，岂不空走一场！
杨氏 （白） 老爷想你我女儿今已十五，来年十六正好出阁。依妾身之见，你我在此多住几日；老爷修下书信一封，教蔡亲家派人前来接往大同，以备来年成亲。你我二老回上河南寻一山林隐居，不求闻达于世。老爷你看如何？
曹正邦 （白） 正合我意。
曹玉莲 （白） 孩儿启禀爹娘：想你二老膝下无儿，只生一女，理当朝夕侍奉甘旨。今若在此分别，孩儿自觉孝道有亏。依儿之见，不如全家回往河南，再等几载，也还不迟。
曹正邦 （白） 儿啊！
（唱） 我的儿终身事休要推定，
杨氏 （唱） 男当婚女当嫁从古至今。
（二青袍、王一鹤、王得胜同上。）王一鹤 （唱） 我今备酒来奉敬，
以报当年提拔恩。
（白） 曹管家！
曹福 （白） 参见王大人！
王一鹤 （白） 说我要见。
曹福 （白） 启老爷：王大人来了。
曹正邦 （白） 你等退下。
（杨氏、曹玉莲同下。）曹福 （白） 有请。
王一鹤 （白） 大人！
曹正邦 （白） 请坐。
王一鹤 （白） 告坐。
曹正邦 （白） 到此何事？
王一鹤 （白） 送来酒宴，请大人赏收。
曹正邦 （白） 何必如此费心。
曹福！搭在后面。
（曹福、二青袍同下。）王一鹤 （白） 启禀大人：今有大同府旗牌求见大人，还有书信呈上。
曹正邦 （白） 唔呼呀！适逢凑巧，我正要往大同下书，此人今在何处？
王一鹤 （白） 现在外面，待我唤来！
（王一鹤出门。）王一鹤 （白） 随我进来见过曹大人！
王得胜 （白） 小人叩头。
曹正邦 （白） 罢了。
王得胜 （白） 谢大人。
曹正邦 （白） 你叫什么名字？
王得胜 （白） 小人名叫王得胜。今奉我家大人之命上京，一来奏摺，二来与大人下书。书信呈上。
曹正邦 （白） 待我一观。
（曹正邦看。）曹正邦 （白） 果然我那蔡亲家明年教他儿子进京一来赴考，二来完婚。我不免修下回书，教他派人来到此地，接我女儿去到大同，完成花烛，我再回河南，也去了我一桩心事。
你在此少等，待我立写回书，命你带回。
王得胜 （白） 是。
曹正邦 （白） 拜上了。
（〖牌子〗。曹正邦写书。）曹正邦 （白） 来！赏你官宝一锭，书信一封。回去见了你家大人，说我多多拜上。
王得胜 （白） 谢大人！
（王得胜下。）曹正邦 （白） 啊，贵司，我今在此多住几日，且候大同回音。
王一鹤 （白） 老大人在此盘桓几日，小官理当照料。
曹正邦 （白） 打扰不当了。
王一鹤 （白） 大人何出此言？告辞了！
（唱） 老大人把话错来讲，
提拔之恩非寻常。
（王一鹤下。曹福上。）曹福 （唱） 后堂酒宴俱妥当，
特请老爷饮琼浆。
（白） 酒宴俱已停妥，请老爷畅饮！
曹正邦 （白） 我今心惊肉颤，不知有何缘故？
曹福 （白） 想是老爷一路劳乏。
曹正邦 （白） 请夫人、小姐不必候我。
曹福 （白） 是。
（曹福下。）曹正邦 （白） 嗐，想我曹正邦只因得罪魏忠贤，丢官罢职，如今只得回归故里，隐姓埋名倒也清闲。
（〖起二更鼓〗。）曹正邦 （白） 话虽如此，只是女儿之事在心，在此略住几日等候大同来人将女儿接走，纵然一死也得瞑目也。
（〖起三更鼓〗。内乱。曹福上。）曹福 （白） 哎呀！
（唱） 耳听外面杀声响，
（白） 老爷呀！
（唱） 叫喊连天为哪桩？
（白） 哎呀，老爷呀，外面喊杀之声，恐有贼寇掳抢！
曹正邦 （白） 这便如何是好？
曹福 （白） 依小人之见，不如打从馆驿后门逃走，躲避一时再作道理！
曹正邦 （白） 我在此等候大同回信，若要逃走岂不误了小姐大事？
曹福 （白） 哎呀，老爷若不逃走，恐性命难保！
曹正邦 （白） 这个……
（四下手、刘司羽同上。曹福下。）刘司羽 （白） 呔！曹正邦！快将你为官的赃银献出，大王饶你不死！
曹正邦 （白） 你可是刘司羽？
刘司羽 （白） 啊！
曹正邦 （白） 刘司羽，你为何假扮贼寇，抢劫于我？呕呕，是了！想是你奉了魏忠贤所差，前来劫抢。我把你这助强为恶的贼子！
（唱） 你本是魏忠贤差来羽党，
假扮作贼寇样所为哪桩？
刘司羽是你名我却不忘，
（白） 贼子！
（唱） 你不怕骂名儿万代传扬。
刘司羽 （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