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
刘二姐:彩旦
陈氏:老旦
女儿:小旦
剧情
此系秦腔剧中之打诨戏,纯以诌白打趣见长,毫无剧情可取。仅不过为上巳良辰,乡村举行赛会,有刘二姐者,在会场上遇见同村妇女,诉述家常事,乘间插入种种科诨,以描摹村妇鄙俚猥亵之丑状而已。
注释
是本彩旦之重头戏,余均配角也。忆七八年前,曾见紫金僊演此,描摹颇入彀。坤角张文艳亦善此,活泼泼地,诙谐尽致,更觉难能可贵矣。
【第一场】
(陈氏上。)
陈氏 (念) 春前有雨花开早,秋后无霜叶落迟。
(白) 老身赵门陈氏。今乃三月三日,我们这里起了会场。有心前去逛会,不知女儿心意如何,不免将他唤出商议。
女儿走来。
(女儿上。)女儿 (念) 绣阁绣鸳鸯,金簪别凤凰。
(白) 参见母亲。
陈氏 (白) 罢了。一旁坐下。
女儿 (白) 谢坐。母亲将儿唤出,有何训教?
陈氏 (白) 我儿非知。只因三月三日,此地起了广宁大会。有心带你前去逛会,女儿心意如何?
女儿 (白) 就依母亲。
陈氏 (白) 好,随娘走罢。
(梆子慢板) 昔日螳螂被鸟餐,
路遇黄莺落树尖。
黄鸟又被金弹打,
(梆子原板) 打鸟的人儿被虎餐。
算来一命抵一命,
仇报仇来冤报冤。
母女此处莫久站,
一到会场逛会还。
(陈氏、女儿同下。)【第二场】
(刘二姐上。)
刘二姐 (梆子索板) 年年有个三月三,
家家户户逛会还。
(白) 我刘二姐。只因我们这里起了会场,我有心前去逛会,不知道我们当家的,让我去不让我去。当家的昨天回来,我刻就问呢。我说当家的,咱们这里起了会场,我有心前去逛会,你可让我去不让我去。我们当家的,是个老西儿,刻就说呢,唔,妇道人家,三天逛会,两天逛庙,唔鲁子,我不让你去,我不让你去。我们当家的不让我去,我也不敢去,我就想了一个坏主意。打上二两烧酒,买了二两猴牛肉,把我们当家的刻就灌醉了。你们老爷们想,两口子睡觉,睡到半夜三更,我使这一个脚一勾他,他翻了一个身,又困着呢。我又使这一个脚,这么一勾,他好比天亮下雪——明明白白,好比螃蟹吃高粱——顺着盖儿,他刻就扒上来了。我们娘们拿手戏,全在这一刻工夫。我刻又问呢,当家的,咱们这里起了会场,我有心前去逛会,你可让我去不让我去。我们当家的,他刻就过不了呢,脚面一掤,小肚子一顶,唔,你去罢你去罢。我说这些老爷们,没有交头,过了河,就拆桥。赶第二天,我刻又说呢,咱们这里起了会场,你可是让我去呢。我们当家的刻就说了,从前那个会场,叫做会场,如今的会场,不叫会场,叫做他妈的混闯。从前有几个老会首在世,管的严紧,男的男的一群儿,女的女的一伙儿。如今出了几个新会首,不管闲事,是这样男女混杂。我刻就说呢,不要紧,我带着保镖的。什么叫做保镖的,我就是这一把锥子。无有人在我挨挨伸伸,还则罢了,若有人在我身傍挨挨伸伸,我叭嘴就是只一锥子。你不要笑,你八成耐个这一锥子。儿吓儿吓。你不要哭,随着妈妈走罢。
(梆子原板) 我在此处莫久站,
一到会场逛会玩。
(刘二姐下。)【第三场】
(陈氏、女儿同上。)
陈氏 (梆子原板) 母女二人往前趱,
一到会场逛会还。
行走来在中途路,
歇歇以毕再登程。
(刘二姐上。)刘二姐 (梆子索板) 急急走来莫消停,
两步并成一步行。
正行走来用目睁,
只见妈妈面前存。
(白) 哟你们瞧,前面走的那位老太太,好像我们做街坊的赵老太太。是不是,待我问他一声。
老太太你贵姓?
陈氏 (白) 老身姓操你。
刘二姐 (白) 你说这话,我顽你。
陈氏 (白) 哎什么话,老身姓操你。
刘二姐 (白) 你又来呢。
陈氏 (白) 你姓什么?
刘二姐 (白) 老太太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陈氏 (白) 我看你面黄黄的,不敢下笊篱。
刘二姐 (白) 想是不敢照应。
陈氏 (白) 不错,不敢照应。你是哪个?
刘二姐 (白) 老太太,我就是那爱说爱笑的刘二姐。
陈氏 (白) 好忘八蛋。
刘二姐 (白) 这个老东西,你怎么骂人?
陈氏 (白) 老身不骂的是你,骂的是我的这两只眼睛。连刘二姐你这个忘八蛋,都认不得了。
刘二姐 (白) 你又来了,我记得你跟前,还有一位姑娘。
陈氏 (白) 不错,有一位姑娘。
刘二姐 (白) 小时候常叫我顽。
陈氏 (白) 在一块顽耍。
刘二姐 (白) 顽到你那壳笼里边。
陈氏 (白) 什么?
刘二姐 (白) 顽到你家。老太太身后何人?
陈氏 (白) 我的女儿。
刘二姐 (白) 见个礼,使得使不得?
陈氏 (白) 使得。
女儿,见过刘二姐。
女儿 (白) 刘二姐请来见礼。
刘二姐 (白) 还礼还礼。
妈妈,姑娘多大了?
陈氏 (白) 一十六岁了。
刘二姐 (白) 试得了。
陈氏 (白) 什么试得了?
刘二姐 (白) 当家立计过日子,做针做线,你当做什么试得了?
陈氏 (白) 你把话讲开了。
刘二姐 (白) 老太太,你们娘儿俩作什么去?
陈氏 (白) 逛会去。
刘二姐 (白) 哈哈哈,你好大胆子。
(陈氏找。)刘二姐 (白) 老太太,你找什么?
陈氏 (白) 老身找无有篮子。
刘二姐 (白) 谁说你有篮子。我说你好大的胆子。
陈氏 (白) 怎见得老身好大的胆子?
刘二姐 (白) 从前那个会场,叫做会场。如今的会场,不叫会场。
陈氏 (白) 叫做什么?
刘二姐 (白) 叫做他妈的混闯。
陈氏 (白) 什么叫做混闯?
刘二姐 (白) 从前有几个老会首在世,管的严紧。如今出了几个新会首,不管闲事,是这样男女混杂。老太太,你我这么大年纪不要紧,单说操家姑娘,一朵花儿未开,岂不撑破了?
陈氏 (白) 什么?
刘二姐 (白) 那个衣服。
陈氏 (白) 这等厉害。咱母女回去罢。
刘二姐 (白) 老太太你回来,老太太你回来。我把你们娘儿俩个包下。
陈氏 (白) 想是保下?
刘二姐 (白) 不错,保下。
陈氏 (白) 你保我,谁保你?
刘二姐 (白) 不要紧,我带着保镖的呢。
(陈氏找。)刘二姐 (白) 老太太你找什么?
陈氏 (白) 你的保镖的在那里?
刘二姐 (白) 我就是这一把锥子。无有人在我身傍挨挨擦擦,还则罢了。若有人在我身傍挨挨擦擦,我拍就是这一锥子。老太太,你怎么样了?
陈氏 (白) 叫你把我老身扎了一个大窟窿了。
刘二姐 (白) 你那一个窟窿,是一个原就儿的。
陈氏 (白) 不要胡说八道的。咱走罢。
刘二姐 (白) 咱走罢。
(梆子双导板) 站在中途笑哈哈,
陈氏 (白) 刘二姐你笑什么?
刘二姐 (白) 我笑的什么。我笑咱们娘儿们,三走道儿,俱是他妈母子。
陈氏 (白) 哎,俱是女子。
刘二姐 (白) 不错,俱是女的。咱走罢。
(梆子原板) 叫声妈妈听根芽。
(白) 老太太请来吃烟。
陈氏 (白) 老身不会吃烟。
刘二姐 (白) 姑娘请来吃烟。
陈氏 (白) 女孩儿吃烟,无有什么好处。
刘二姐 (白) 有好处。
陈氏 (白) 有什么好处?
刘二姐 (白) 老爷们吃烟,官上加官。学生们吃烟,文章几篇。姑娘们吃烟,描凤画兰。
陈氏 (白) 有好处。如此让她吃。
刘二姐 (白) 咱走罢。
(梆子原板) 刘二姐生来爱带花,
陈氏 (白) 刘二姐,你带的是金花银花,还是翠花?
刘二姐 (白) 得呢,老太太,你们有钱人家,带的是金钻子,银帮子。我们无钱的人家,化化几个老钱,买上几朵纸花,戴在头上,人前的风流。老太太,你看我这一个打扮,雅静不雅静,素净不素净,够朋友不够朋友?
陈氏 (白) 够朋友不够朋友,刻不见奇。
刘二姐 (白) 扎一锥子。摸黑血,几等加等的好朋友。
陈氏 (白) 好朋友,钱少了你不干。
刘二姐 (白) 不要胡说霸道。咱走罢。
(梆子原板) 我的娘她命我去出嫁。
陈氏 (白) 刘二姐出嫁哪里?
刘二姐 (白) 妈妈不知道?
陈氏 (白) 不知道。
刘二姐 (白) 妈妈听了。
(梆子原板) 东庄里有个张白顶,
陈氏 (白) 你们当家的,让人家白顶?
刘二姐 (白) 你们当家的,让人家白顽。
陈氏 (白) 你不是说你们当家的,叫人家白顶么?
刘二姐 (白) 哎,我们当家的姓张,他有个白顶,人家送个绰号,就叫张白顶。
陈氏 (白) 这就是了。咱走罢。
刘二姐 (梆子原板) 我二人天配就的有缘份。
陈氏 (白) 哦,你二人是先奸后娶。
刘二姐 (白) 你们才是先奸后娶。
陈氏 (白) 你不是说你二人,先有后娶?
刘二姐 (白) 我说我二人是天配就的有缘份。
陈氏 (白) 这就是了,但不知多少银子下的聘礼?
刘二姐 (白) 妈妈听了。
(梆子原板) 二十两银子下聘礼,
陈氏 (白) 二十两银子,你这个模样,倒也不多。
刘二姐 (白) 多了。
陈氏 (白) 不多。
刘二姐 (白) 多了。
(梆子原板) 那吹吹打打来到了奴家。
陈氏 (白) 吹吹打打,做什样来了?
刘二姐 (白) 娶我来了。我正在大街上顽呢,我妈刻就说呢,孩子你还顽吓,你看花轿来到门上。慌的我抓一把这个,也不是,抓一把那个,也不是。梳梳头,裹裹脚,穿上那个大红袄,给我妈一磕头,我刻就哭呢。
陈氏 (白) 刘二姐大好之日,你哭的什么。
刘二姐 (白) 我哭的什么吓?我过的门去,当家的脾气好,还则罢了;当家的脾气不好,今天打过来,明天骂过去,你叫我怎么不哭。
陈氏 (白) 如此说来,你就当哭。
刘二姐 (白) 我坐在轿子里头,我又笑呢。
陈氏 (白) 刘二姐,你方才哭,你又笑的什么?
刘二姐 (白) 我笑的什么吓,我想过的门去,当家立记过日子,把一辈子大事,刻就了呢。我说这个老太太过的门,这头一宿,是怎么回事。哎呀说坏呢,姑娘害了羞了。姑娘,你不要扭扭捏捏的,你早晚脱不了这一家伙。
(梆子原板) 下了花轿拜天地,
陈氏 (白) 哦,刘二姐下了花轿,拜了天地。
刘二姐 (白) 不错,下了花轿,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吃了长寿面,子孙合缘。
陈氏 (白) 子孙饽饽。
刘二姐 (白) 不错,子孙饽饽。我们当家的人客多,这个一杯,那个一盏,把我们当家的,刻就灌醉了。天气晚呢,人客刻就散了。我们当家的,他就回了房呢。我想看看我们当家的,又怪害羞的。可巧墙上挂着一面镜子,我接着镜子,这么一瞧,我们当家长的真真好看。
陈氏 (白) 刘二姐,长的有多好看?
刘二姐 (白) 雪白的脸膛儿,没有麻子。漆黑的头发,大辫根儿。不笑不说话,一笑两个酒窝儿。但此一件,没有个鼻子。
陈氏 (白) 长的这么好看,怎么没有鼻子?
刘二姐 (白) 我们当家的,在苏州城当铺里学买卖,掌柜的见他长的好看,搬着个膊子,叫了声乖乖,一口把鼻子,刻就咬了去呢。
陈氏 (白) 当铺里掌柜的,就有这样的下式篮。
刘二姐 (白) 掌柜的说呢,你不要着急,我就苟你开了股份。
陈氏 (白) 哦,你们当家的,叫人家开了股封了。
刘二姐 (白) 哎,乃是股份买卖。
陈氏 (白) 这就是了。
刘二姐 (白) 我们当家的,刻就说了,唔,你是甚等之人,来在我房里,还不与我脱。
陈氏 (白) 刘二姐,他叫你脱什么?
刘二姐 (白) 他叫我脱裤子。
陈氏 (白) 刘二姐,你苟他脱了没有?
刘二姐 (白) 我才没有苟他脱。
陈氏 (白) 你没有苟他脱,他年轻轻的,岂肯答应你?
刘二姐 (白) 谁说他答应我,摸里摸迷,他就摸我的裤腰带了。
陈氏 (白) 摸你裤腰带做什么?
刘二姐 (白) 他解我的裤带来了。
陈氏 (白) 你叫他解开了没有?
刘二姐 (白) 我才没有叫他解开。临上轿时,我妈替我在裤腰带上结了七八十个疙瘩儿。
陈氏 (白) 结那么疙瘩做什么?
刘二姐 (白) 叫他解疙瘩儿摸工夫,他解开一个又一个,解来解去解不完,他急了伸手床底下一摸,摸出一把剪子,照着裤腰带,一绞两截儿。他把我掯在床上,我们俩……
陈氏 (白) 不像话了。咱走罢。
刘二姐 (梆子原板) 我二人同过三年整,
所生一女三个娃娃。
陈氏 (白) 哎刘二姐,你二人同过三年,所生一女,三个娃娃,你刻是怎么养法?
刘二姐 (白) 我们头一胎,是个双胞儿,乃一男一女,底下连做二胎,岂不是一女三个娃娃?
陈氏 (白) 你大儿子做什么?
刘二姐 (白) 大儿子你不知道?大儿子听了。
(梆子原板) 大儿子深山把柴打,
陈氏 (白) 你二儿子作什么?
刘二姐 (白) 二儿子,你又不知道?
陈氏 (白) 二儿子你讲。
刘二姐 (白) 二儿子你听。
(梆子原板) 二儿子又把那东洋车拉。
陈氏 (白) 刘二姐,你三儿子作什么?
刘二姐 (白) 三儿子听了。
(梆子原板) 三儿子生来年轻小,
身后头背着就是他。
(白) 老太太,你看我们三儿子,长的好看不好看?
陈氏 (白) 长的白喷喷的,倒也不错。
刘二姐 (白) 老太太你看长大了,叫他做什么好?
陈氏 (白) 叫他开烟店。
刘二姐 (白) 不好。
陈氏 (白) 开钱店。
刘二姐 (白) 也不好。
陈氏 (白) 我猜不来了。
刘二姐 (白) 老太太,如今我看戏班子这碗饭到也好吃,我想送他到戏班里去,学个老旦。
陈氏 (白) 老旦不好,挣钱少,没有人带儿。学个花旦好,挣钱多,有人带见脸子好。
刘二姐 (白) 唱老旦的,是我们唱小旦的干儿子。
陈氏 (白) 唱小旦的,是我们唱老旦的干儿子。
刘二姐 (白) 干儿子听了。
陈氏 (白) 干儿子你讲。
刘二姐 (白) 干儿子你听了。
(梆子原板) 正行走来用目斜,
又只见山水往下发。
(白) 老太太,你那讲里下来水了。
陈氏 (白) 山水下来,
儿吓。我母女回去罢。
刘二姐 (白) 老太太你回来,我来垫垫,就好走了。老太太,咱们谁先过去?
陈氏 (白) 你先过。
刘二姐 (白) 哦,我先过。你刻不要让。你要让,绊在你那里头。
陈氏 (白) 哎,泥里头。
刘二姐 (白) 不错,泥里头。老太太我过来呢。
小姑娘,我来搀你一把。
你过来,老太太你过来,我来扶你。
陈氏 (白) 老身我会荡水的,不要紧。
刘二姐 (白) 老太太咱们哪里见?
陈氏 (白) 刘二姐,咱们庙后见。
(陈氏、女儿同下。)刘二姐 (白) 走罢。
(梆子原板) 我在此处莫久站,
逛会已毕早回还。
(刘二姐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