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
范得忠:老生
范得仁:小生
李赛花:旦
吕进才:丑
金保:丑
剧情
相传陕西渭南,有范得忠、范得仁兄弟二人,各立门户,各执行业。范得忠为县中捕役,范得仁已入黉门,设馆授徒。一日范得忠出差,念妻李氏赛花,一人在家,邻里乡党,易惹飞短流长之言语。邀范得仁来,托其照应一切,可以放心前去。奈李氏年华少艾,情性风流。果于范得忠动身后,属意于小叔。问答间,忽而缱绻绸缪,忽而浮浪佻挞,毕呈于范得仁眼帘中。范得仁束身自爱,推故脱走。时已深夜,过银匠吕进才门,平素与之相识,因扣门借宿焉。吕进才问其故,直告以嫂氏无耻,拟作暂避计。吕进才陡起淫念,以为李氏贯所心爱,今有此机会,不妨以张冠而李戴。俟范得仁熟睡后,即踅至李氏家,尽情调谑。一对野鸳鸯,从此双飞双宿矣。卿卿我我之声浪,适为邻人金保所窃听。疑其嫂叔通奸。邀范得忠于路,一一告之。至晚范得忠暗入后垣窥探,灯影下音乐露男女狎亵状。不禁忿火中烧,入房将二人杀死。手挽头颅,到官自首。途遇范得仁,初犹疑惑惊骇,各自盘诘,始恍然明白真相。遂同入县衙,后亦不知其究竟。
【第一场】
(范得忠上。)
范得忠 (西皮摇板) 适才奉了太爷命,
要到府中去投文。
(白) 俺,范得忠。在这渭南县,当了一名捕役。适才奉了太爷之命,叫我去到西安府内投文。不免去至学中,将我兄弟约到家中,好与我照料一切。就此走走。
(西皮摇板) 迈开大步往前进,
去到学中说分明。
(范得忠下。)【第二场】
(范得仁上。)
范得仁 (引子) 苦读寒窗,但愿得,早登金榜。
(念) 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早登龙虎榜,妻子受荣光。
(白) 小生,范得仁,乃是渭南秀士。只因父母早丧,兄长在县中当了一名捕役。是俺在学中用功,教了几个学生,却也清静。正是:
(念) 十载寒窗苦,何年得显扬。
(范得忠上。)
范得忠 (白) 来此已是。
贤弟开门来。
(范得仁开门。)范得仁 (白) 原来是兄长来了,请坐。兄长今日为何出衙甚早?
范得忠 (白) 贤弟有所不知:愚兄今日奉了太爷之命,要到西安府内投文。只因家中无人照料,欲烦贤弟,归家照应一切。等待愚兄回来,贤弟再回学中居住,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范得仁 (白) 小弟遵命。
范得忠 (白) 如此一同回去。
范得仁 (白) 小弟尚有一篇文字未完,请兄长先回,弟随后就到。
范得忠 (白) 贤弟你就要来呀。
(范得忠、范得仁同下。)【第三场】
(李赛花上。)
李赛花 (念) 有事在心头,常把眉头皱。
(白) 奴家,李赛花。配夫范得忠,在衙中当了一名捕快。我夫妻虽然和睦,无奈他终日操练拳棒,夜间又常常衙门住班,把我留在家中,实实凄凉寂寞。我有个兄弟,名叫范得仁,生得十分俊俏。我有心与他勾搭,可恨他每日在学中教书,轻易不回家来。好不烦闷人也。
(南绑子) 李赛花在房中自思自忖,
思想起二兄弟时时挂心。
我爱他生来像潘安容品,
一心心我只想与他勾情。
怎奈他在学中不把家进,
但不知这姻缘何日遂心?
(范得忠上。)范得忠 (白) 开门来,开门。
李赛花 (白) 是谁呀?
呵,大郎回来啦。我说今个,回来怎么这么早?
范得忠 (白) 贤妻有所不知,只因太爷,命我到府中投文,故而回来甚早。
李赛花 (白) 你到府中投文,多早晚走吓。
范得忠 (白) 明日即行。
李赛花 (白) 家中无人,我可怪害怕的。
范得忠 (白) 我方才已将兄弟请来,叫他在家中,暂住几日。以免你一人害怕。
李赛花 (白) 呵,叫咱们兄弟来,同我作伴么?
范得忠 (白) 正是。
李赛花 (白) 可以,使得。兄弟怎么还不来呀?
范得忠 (白) 他言道还有文字未了,少刻就来。
李赛花 (白) 那么,我到后面预备酒饭,一来与兄弟接风,二来与你送行。
(李赛花下。范得仁上。)范得仁 (白) 兄长可在家中?
范得忠 (白) 贤弟来了。你嫂嫂已与你备有酒饭,今晚大可痛饮一回。
范得仁 (白) 自家弟兄,有劳嫂嫂费心了。
范得忠 (白) 贤妻哪里?
(李赛花托酒菜上。)李赛花 (白) 兄弟来啦么?我与你们哥儿两个备饭。你们可以畅饮一回。
范得仁 (白) 多谢嫂嫂。
(李赛花下。)范得忠 (白) 贤弟请。
(西皮原板) 兄弟们在家中开怀畅饮,
叫一声二贤弟细听分明:
家中事还要你一一照应,
(二差官同上。)二差官 (同白) 范大爷在家里靡有?
范得忠 (西皮摇板) 又只见二伙友来到家门。
(白) 二位到此何事?
二差官 (同白) 是我们奉了太爷之命,言道府中公文,不必你去投啦。只因按院大人,在此下马,一两天就要到啦,叫你前去接差去。叫我们两个人去投文。今晚上就叫你起身。你把文书交给我,你就走罢。
范得忠 (白) 既然如此,待我将公文拿来。
(范得忠取公文。)范得忠 (白) 公文在此。
二差官 (同白) 我们先走罢。
范得忠 (白) 不送了。
贤弟,太爷叫我前去接差,就此起程,少陪了。
(范得忠下。李赛花上。)李赛花 (白) 我说他们都走啦嘛?
范得仁 (白) 正是。
李赛花 (白) 趁此无人,咱们两口……
范得仁 (白) 什么“两”?
李赛花 (白) 咱们两个人,可要痛饮一回,快乐一回。
范得仁 (白) 嫂嫂你要放稳重些。
(李赛花搂抱,范得仁推。)范得仁 (白) 吓嫂嫂少待,小弟时才来得匆忙,学房之门,尚未关锁,待我将门锁好,再来陪伴嫂嫂。
李赛花 (白) 你可要快来吓,免得嫂子等你。
(李赛花下。范得仁出门看。)范得仁 (白) 嗳呀且住,看我家嫂嫂,与我眉来眼去,大有不良之意。我倘若与她作了此事,怎生对得我那兄长?本待回到学中,怎奈路途遥远,天气黑暗,这便怎么处。呵喝有了。前巷有一吕银匠,他与我交好,不免到那里安歇一夜,再作道理。行行去去,去去行行,来此已是。
开门!
(吕进才上。)吕进才 (白) 是谁呀,半夜三更,来这里叫门?待我看来。
原来是范相公,请到里面坐。范相公,半夜三更,你从哪儿来呀?
范得仁 (白) 咳,一言难尽了,只因我家兄长,奉命出差,叫我回家照料一切。不想我那嫂嫂,举止不端,是我因避瓜李之嫌,躲出门来,要在此处,暂宿一夜。
吕进才 (白) 原来如此,好,你就睡在我那个屋里罢。
范得仁 (白) 好,我也困倦了,我要安歇了。
吕进才 (白) 你睡罢,我可回家去睡,你就把门来替我带上罢。
范得仁 (白) 是了。
(吕进才出门,范得仁下。)吕进才 (白) 哈哈,我每日想范得忠的媳妇,想不到手。今晚上有这等的好机会,待我前去调戏她一回,看她是怎样待我。就此走走。
(西皮摇板) 酒不醉人人自醉,
色不迷人人自迷。
(白) 到啦。待我叫门。
开门来。
(李赛花上。)李赛花 (白) 外头叫门,一定是兄弟回来啦。
(李赛花开门。)李赛花 (白) 你是谁呀?
吕进才 (白) 大嫂子,你不认识我啦嘛,我就是吕进才么。
李赛花 (白) 原来是吕掌柜的。你到我们这里,做什么来呀?
吕进才 (白) 我,我是打此路过。我肚子里渴的狠,天又黑又靡有灯笼,我想借个亮儿,再扰一碗茶,我就走。
李赛花 (白) 什么呀?
吕进才 (白) 坐坐吓。
李赛花 (白) 你看你大喘气,我说你坐着,我去倒碗茶去。
吕进才 (白) 茶倒不要紧,你先把你的门,预备好了罢。
李赛花 (白) 什么门呐?
吕进才 (白) 街门,关好了,看有贼进来,再偷偷摸摸的。
(吕进才摸李赛花头,李赛花退出。)李赛花 (白) 慢着,看这掌柜的,倒也年轻力壮。他眉来眼去,不怀好意,我要是允从了他,倘若兄弟回来,这可怎么办呐?
(吕进才暗听。)吕进才 (白) 我说嫂子吓,你兄弟他今个不来啦。
李赛花 (白) 你怎么知道他不来啦?
吕进才 (白) 刚才我在街碰见他,他说他肚子痛,要回书房去睡觉。要不是他告诉我说,我可真不敢来。我听说大哥不在家,所以我才敢来。
(金保暗上。)吕进才 (白) 肚子不好,又要拉屎。
李赛花 (白) 听你这个话,我兄弟是真不回来啦?
吕进才 (白) 可不是真不回来啦嘛。
李赛花 (白) 要是那么说,我们可就不等他啦。
吕进才 (白) 你不等他,我可就要——
李赛花 (白) 要怎么样?
(吕进才跪。)吕进才 (白) 我的嫂子,你快救命罢。
李赛花 (白) 你既是爱我,你的嘴可要严密。倘若叫我们当家的听见,你我可是性命干连。
吕进才 (白) 那是一定的。
李赛花 (白) 如此一同上楼去睡罢。
吕进才 (西皮摇板) 今日好比七月七,
李赛花 (西皮摇板) 牛郎织女会佳期。
(吕进才、李赛花同下。)金保 (白) 范家老大,出差走啦,怎么三更半夜,有男人说话?说是我嫂子,这一声可是不甚好听,想必是他老二回来啦。等我到后墙再听听去。
吕进才 (内白) 嫂子,你可是真要了我的命啦。
金保 (白) 好,真是他们叔嫂两人干上啦。我说范老大,你天天说硬话,充好朋友,多早晚碰见我,我可是不能不损你几句。
(金保下。李赛花、吕进才同上。)吕进才 (白) 我要走啦,天亮啦。
李赛花 (白) 你今晚要早点来才好,待我与你开门去。
(李赛花开门。吕进才下,李赛花下。)【第四场】
(范得忠上。)
范得忠 (白) 俺,范得忠,奉了太爷之命,前去接差。按院大人今已进城,入了察院。差事已毕,不免回家去者。
(金保上。)金保 (白) 吓,是范大叔嘛?
范得忠 (白) 金保,你往哪里去?
金保 (白) 我上街买东西去。大叔上哪儿去呀?
范得忠 (白) 我回家去。
金保 (白) 你回家好,你就快快回去才好。
范得忠 (白) 此话怎讲?
金保 (白) 你要回去晚了,可就怕靡有你的地方啦。
(金保下。)范得忠 (白) 保儿转来,保儿转来。
他竟自去了,听他言语,含含混混,莫非我妻子与我兄弟,有什么苟且之事么?也罢,待我去至酒楼,沽饮几杯,等到夜静无人之时,转回家中,由后院矮墙偷过,暗入楼中。若无此事便罢,若有此事,我就这一刀,定要将他二人杀死。我就是这个主意。
(范得忠下。)【第五场】
(吕进才上,叫门。李赛花上,开门,李赛花拉吕进才同下。范得忠提刀上,自墙下入房,听,揭帐杀。)
范得忠 (白) 待我到官投首。
(范得仁上,撞。)范得仁 (白) 天尚未明,兄长哪里去?
(范得忠疑吓,看。)范得忠 (白) 嗳呀,贤弟呀,愚兄我杀了人了。
范得仁 (白) 小弟不信。
范得忠 (白) 你且看来。
范得仁 (白) 这不是我嫂嫂么?
范得忠 (白) 正是你嫂嫂。
范得仁 (白) 你为何将嫂嫂杀死?
范得忠 (白) 她与人有奸。
范得仁 (白) 但不知与哪个有奸?
范得忠 (白) 这,这,你且看来。
(范得仁接头看。)范得仁 (白) 嗳呀,这不是吕进才么?
范得忠 (白) 待我看来。正是吕进才。
范得仁 (白) 兄长为何将他杀死?
范得忠 (白) 他、他、他、他与你嫂嫂有奸。
范得仁 (白) 你是怎生知道?
范得忠 (白) 东邻金保儿,对我言讲。
范得仁 (白) 他是怎么知道呀?
范得忠 (白) 兄弟呀,是愚兄在途中,遇见金保,他言道范大叔,你要回家,必须快回去,少迟就无有你的地位了。是我一时糊涂,我只道你与你嫂嫂有染,故而暗暗回到家中。果然床上有男女交媾之声。是我一时火起,一刀一个,将他二人杀死。到官认罪,谁想遇见贤弟,方知杀死的,乃是这吕进才。但不知他二人,是几时勾搭上的?
范得仁 (白) 兄长容禀:只因那日,兄长去后,嫂嫂与小弟,眉来眼去。小弟日读圣贤之书,岂能作此伤天害理之事。是我托辞跑出,本待回到学中,奈天气太晚,又无灯亮,因此投在吕进才处。他问小弟从何处而来,小弟言道,从家中归来,只为叔嫂不便居住,故而到此借宿。想是他起了淫心,做出此事。
范得忠 (白) 不是贤弟言讲,愚兄哪里知道。你我就此同到衙中投案。贤弟你正好与我作一证见。
范得仁 (白) 小弟尊命。
(范得忠、范得仁同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