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

孙安：老生
夫人：正旦
万历：小生
徐彦昭：净
杨溥：外
马子千：末
杨太：丑

剧情

明万历间，给事中孙安，生性鲠直，遇事敢言，虽属权贵，亦不知顾忌。张居正当国，孙安恶其专权，意欲劾罢之。会合同僚，皆畏蒽不敢，独自一人，上殿参奏。帝斥其狂妄，谓孙安曰汝区区给事中一官，敢与宰相作对，恐不利于全家。孙安忿甚。翌日入朝，与榇十八具，适合全家人口数目，以明不避斧钺之意。陈奏时，又触帝之怒，传旨斩首。众大臣为之解免。孙安倔强如故，斥帝性质昏庸，忠奸不辨，帝复欲斩之，幸定国公徐彦昭，坚执不可，与帝力争，孙安因此得释，降为荆州府理刑厅。孙安奏称荆州多绅士，政教号令，或有挚肘之虞，不愿前往。帝即赐朱漆棍二十四根，以压豪恶，孙安方始谢恩。到任后，除暴安良，极有政绩。用计捉拿张居正之子秉仁，当堂杖毙。参看《假金牌》一出，可以知其详情也。

注释

按《明史》，张居正为相，专擅政柄，权势压人，后人亦有议之者。然其措施，颇有益于国是，亦在良臣之列。剧本中谓为奸恶，未免厚诬张公。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可耳。惟其身死后，诸子受谋叛之嫌疑，竟至覆宗灭祀。

【第一场】

（徐彦昭、杨溥、马子千、杨太同上。）

徐彦昭　　（念）　　　　　为国尽忠义，

杨溥　　　（念）　　　　　昼夜常挂心。

马子千　　（念）　　　　　吃王君上俸，

杨太　　　（念）　　　　　最要早报恩。

徐彦昭、
杨溥、
马子千、

杨太　　　（同白）　　　　俺——

徐彦昭　　（白）　　　　　定国公徐彦昭。

杨溥　　　（白）　　　　　蒲州杨溥。

马子千　　（白）　　　　　马子千。

杨太　　　（白）　　　　　杨太。

徐彦昭　　（白）　　　　　众位大人请了。

杨溥、
马子千、

杨太　　　（同白）　　　　请了。

徐彦昭　　（白）　　　　　今逢大朝之日，上殿参王。

（孙安上。）

孙安　　　（白）　　　　　众位大人慢走！

徐彦昭、
杨溥、
马子千、

杨太　　　（同白）　　　　孙大人到了。

孙安　　　（白）　　　　　众位大人，到此为何？

徐彦昭、
杨溥、
马子千、

杨太　　　（同白）　　　　今逢大朝之日，上殿参王。

孙安　　　（白）　　　　　众位大人，是我当日上本，万岁恼怒，免我一月不来，朝见圣驾。今日一月有余，上殿参王，众位大人，作一本头，下官作一本尾，本参奸贼张居正！

徐彦昭、
杨溥、
马子千、

杨太　　　（同白）　　　　咳呀！

孙安　　　（白）　　　　　若要不然，下官作一本头，众位大人，作一本尾，本参张居正！

徐彦昭、
杨溥、
马子千、

杨太　　　（同白）　　　　咳呀！

孙安　　　（白）　　　　　竟是与贼同党，待我上殿参王。

徐彦昭　　（白）　　　　　孙大人上殿，你我前去保本，请。

（众人同下。）

【第二场】

（万历、四内监同上。）

万历　　　（引子）　　　　金龙盘玉桂，凤凰叩九霄。

　　　　　（念）　　　　　前殿角九龙出水，后殿角紧靠花园。金钟打罢玉鼓吹，众文武三呼万岁。

　　　　　　　　　　　　　哦，孤万历，至我登基以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枪刀入库，马放南山，真乃清平世界。今乃大朝之日。

　　　　　　　　　　　　　内臣，闪放龙门。

内监　　　（白）　　　　　闪放龙门。

（孙安上。）

孙安　　　（念）　　　　　为国忠良比，方显正忠臣。

　　　　　（白）　　　　　臣孙安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历　　　（白）　　　　　孙爱卿，你也来了。

孙安　　　（白）　　　　　臣来了。

万历　　　（白）　　　　　孙爱卿上殿，有何本奏？

孙安　　　（白）　　　　　臣本奏张居正。

万历　　　（白）　　　　　孙爱卿，你可有多大官职？

孙安　　　（白）　　　　　臣官居刑科给事中之职。

万历　　　（白）　　　　　你官居给事中之职，你就敢参奏阁老，倘然猛虎回头，打你一掌，那是怎了？你府下可有多少家眷？

孙安　　　（白）　　　　　臣一十八口。

万历　　　（白）　　　　　回府造来一十八口棺匣，再来奏我那张爱卿。

孙安　　　（白）　　　　　臣遵旨。

　　　　　（念）　　　　　金殿领王旨，回府造棺匣。

（孙安下。）

万历　　　（白）　　　　　内臣，殿下有事无事？

内监　　　（白）　　　　　无事。

万历　　　（白）　　　　　卷帘朝散。

（众人同下。）

【第三场】

（夫人上。）

夫人　　　（念）　　　　　老爷在朝作忠臣，荣华富贵从天降。

（孙安上。）

孙安　　　（白）　　　　　下朝回来，对夫人细说明白。

夫人　　　（白）　　　　　老爷往日下的朝来，欢天喜地的；今日下的朝，为何愁眉不展？

孙安　　　（白）　　　　　夫人不知。是我今天上的朝去，本参张居正，万岁恼怒，言说你府下可有多少家眷？是我言道，臣一十八口。万岁言道，回府造来一十八口棺匣，再来奏我那张爱卿。

　　　　　　　　　　　　　家院，

（家院上。）

家院　　　（白）　　　　　有。

孙安　　　（白）　　　　　请下能工巧匠，造下一十九口，内有一口，长只一尺，宽只七寸，二龙戏珠，黄纱罩顶。

家院　　　（白）　　　　　是。

（家院下。）

夫人　　　（白）　　　　　老爷，造下那一口棺匣，却是何意？

孙安　　　（白）　　　　　夫人，那昏王听我本奏，还则罢了，若要不肯，他就丧在那口棺匣。

夫人　　　（白）　　　　　老爷，那不欺了君了？

孙安　　　（白）　　　　　你妇道家，晓得什么！

（家院上。）

家院　　　（白）　　　　　棺匣到。

孙安　　　（白）　　　　　俱已抬到午门候旨。

（家院、夫人同下。万历、内监同上。）

万历　　　（白）　　　　　孙爱卿，孤命你回府，造来棺匣，可怎么样了？

孙安　　　（白）　　　　　臣棺匣已到，万岁过目。

万历　　　（白）　　　　　内臣观看。

内监　　　（白）　　　　　遵旨。

　　　　　　　　　　　　　启禀万岁：察来察去，察了一十九口。内有一口，长余一尺，宽余七寸，二龙戏珠，黄纱罩顶。

万历　　　（白）　　　　　好一孙安，孤命你造来一十八口棺匣，你为何造来一十九口。内有一口，长余一尺，宽余七寸，二龙戏珠，黄纱罩顶。是何道理？

孙安　　　（白）　　　　　万岁依为臣本奏，还在罢了。若要不肯，小昏王你就丧在这口棺匣。

万历　　　（白）　　　　　好一孙安，上的殿来，渺视寡人，哪里容得。

　　　　　　　　　　　　　金瓜武士，推出午门，与我开刀。

（徐彦昭、杨溥、马子千、杨太同上。）
徐彦昭、
杨溥、
马子千、

杨太　　　（同白）　　　　刀下留人。

　　　　　　　　　　　　　万岁，孙安只可一饶，不可一斩。

万历　　　（白）　　　　　唗，孙安上殿。渺视寡人，再要保本，一例问罪！

徐彦昭　　（白）　　　　　哦！

　　　　　（西皮摇板）　　在此金殿用目睁，

　　　　　　　　　　　　　倒叫某家喜心中。

　　　　　　　　　　　　　我今不打万历主，

　　　　　　　　　　　　　只怕江山不太平。

　　　　　　　　　　　　　我把铜锤拿在手，

　　　　　　　　　　　　　我今要打主圣龙。

万历　　　（白）　　　　　徐千岁慢着，小王不斩孙安，也就是了。

　　　　　　　　　　　　　内臣替朕传旨，孙安上殿。

内监　　　（白）　　　　　遵旨。

　　　　　　　　　　　　　圣旨下：孙安上殿。

孙安　　　（念）　　　　　只说法场死，不想又复生。来在金殿上，大骂无道龙。

　　　　　（白）　　　　　哈哈，好一昏王。将我绑下殿去，为何不杀，又不斩？

万历　　　（白）　　　　　好一孙安，上的殿来，大骂小王，哪里容得。

　　　　　　　　　　　　　金瓜武士，推出午门，与我问斩。

孙安　　　（笑）　　　　　哈哈哈。

万历　　　（白）　　　　　好孙安为何大笑。放回来。

孙安　　　（白）　　　　　小昏王，将我三番两次，绑下金殿，为何不杀，是何道理？

万历　　　（白）　　　　　好一孙安，为何发笑？

孙安　　　（白）　　　　　好一小昏王，不记得当年老王晏驾，把江山托与李良执掌。谁想那李良，昧透血心，要夺大明江山。那时多亏徐千岁、杨大人，保你小昏王，七岁上登基。自你登基以来，酒色昏迷，国事不正，难以坐朝，不听我忠臣本奏，听信谗言。那张居正用本保就，听信他的谗言，你就封他掌朝一个太师。小昏王似你思前想后。

万历　　　（白）　　　　　好一孙安，上的殿来，你敢说孤王听信谗言。

　　　　　　　　　　　　　金瓜武士，推出午门斩首。

徐彦昭、
杨溥、
马子千、

杨太　　　（同白）　　　　刀下留人！

　　　　　　　　　　　　　万岁，孙安只可一饶，不可一斩。

万历　　　（白）　　　　　唗！好一孙安，上的殿来，大骂小王，身犯国家王律，定斩不容。

徐彦昭　　（西皮摇板）　　一见孙安绑下殿，

　　　　　　　　　　　　　好不叫人心痛酸。

　　　　　　　　　　　　　职都押在龙书案，

　　　　　　　　　　　　　收心务本种庄田。

杨溥　　　（白）　　　　　哦！

　　　　　（西皮摇板）　　一见千岁下金殿，

　　　　　　　　　　　　　倒叫杨溥泪不干。

　　　　　　　　　　　　　职都押在龙书案，

　　　　　　　　　　　　　山西蒲州快乐安然。

马子千　　（西皮摇板）　　众位大人下金殿，

　　　　　　　　　　　　　倒叫下官不耐烦。

　　　　　　　　　　　　　职都押在龙书案，

　　　　　　　　　　　　　收心务本不居官。

杨太　　　（西皮摇板）　　众位大人把殿下，

　　　　　　　　　　　　　倒叫杨太泪汪汪。

　　　　　　　　　　　　　在金殿，摘乌纱，

　　　　　　　　　　　　　回家去，种庄稼，

　　　　　　　　　　　　　扯大步，挽哇哇，

　　　　　　　　　　　　　捎代拣棉花。

（张居正上。）

张居正　　（西皮摇板）　　满朝文武俱下殿，

　　　　　　　　　　　　　留我一人保江山。

内监　　　（白）　　　　　众位大人下殿。

万历　　　（白）　　　　　替朕传旨，孙安上殿。

孙安　　　（白）　　　　　接旨。

　　　　　　　　　　　　　臣谢过我主不斩之恩。

万历　　　（白）　　　　　非是小王不斩与你，多亏众位大人保本。孙爱卿，寡人有心，发你边外居官，琢磨琢磨你的性体，小王自有搬运回朝之日。

孙安　　　（白）　　　　　这个……

（众人同使眼色，过场。）

孙安　　　（白）　　　　　臣我愿去。

万历　　　（白）　　　　　愿去就好。

　　　　　　　　　　　　　内臣看了地理图。

　　　　　（西皮原板）　　在金殿献地图用目观看，

　　　　　　　　　　　　　你听小王对你言：

　　　　　　　　　　　　　上写着云南道居官不浅，

孙安　　　（白）　　　　　这个么，臣我不去。

万历　　　（西皮原板）　　四川城内去居官。

孙安　　　（白）　　　　　这个么，臣我还是不去。

万历　　　（西皮原板）　　湖北居官路长远，

　　　　　　　　　　　　　你到那里把民安。

孙安　　　（白）　　　　　这个么，臣我还是不去。

万历　　　（西皮原板）　　这不好来那不好，

　　　　　　　　　　　　　荆州二府去坐官。

孙安　　　（白）　　　　　这个么，臣我愿去。

万历　　　（白）　　　　　怎说愿去，就好。

孙安　　　（白）　　　　　臣我还是不去。

万历　　　（白）　　　　　你怎么不去？

孙安　　　（白）　　　　　荆州乡绅太多呀，将为臣勘磨死，也是有的。为臣还是不去。

万历　　　（白）　　　　　怎说将你勘磨死，也是有的。小王恩赐二十四杆红油漆棍，打死豪恶之家，绝棍一条。若要使净，回京再领。你去罢。

孙安　　　（白）　　　　　臣我还是不去。

万历　　　（白）　　　　　你怎么又不去了？

孙安　　　（白）　　　　　臣我出京时节，众家大臣，手扶轿杆，大喊三声，法官到任来也。臣我还要威武威武。

万历　　　（白）　　　　　你在金殿骂小王，你还要怎样威武？

孙安　　　（白）　　　　　臣我为国尽忠。

万历　　　（白）　　　　　件件依从。你去罢。

孙安　　　（白）　　　　　遵旨。

　　　　　（唱）　　　　　在金殿叩了头圣恩来谢，

　　　　　　　　　　　　　我只得在金殿用目细观。

　　　　　　　　　　　　　幼主爷待我恩不浅，

　　　　　　　　　　　　　我只得官到那边。

　　　　　　　　　　　　　在金殿我只得用目观看，

　　　　　（白）　　　　　哦！

　　　　　（唱）　　　　　徐千岁你过来臣有话言：

　　　　　　　　　　　　　想当年老王爷作事错，

　　　　　　　　　　　　　把江山让与了李良贼担。

　　　　　　　　　　　　　李良贼他把那血心昧，

　　　　　　　　　　　　　他封了昭阳。

　　　　　　　　　　　　　你徐、杨五路搬兵到，

　　　　　　　　　　　　　打碎了金锁三道栓。

　　　　　　　　　　　　　徐千岁暂且金殿站，

　　　　　（白）　　　　　哦！

　　　　　（唱）　　　　　杨国相请过来臣有话言：

　　　　　　　　　　　　　想当年你徐、杨把本见，

　　　　　　　　　　　　　他倒说徐、杨是邪奸。

　　　　　　　　　　　　　李太后行事太拘见，

　　　　　　　　　　　　　多亏了徐、杨执掌江山。

　　　　　　　　　　　　　保幼主七岁来登殿，

　　　　　　　　　　　　　酒色昏迷难把朝全。

　　　　　　　　　　　　　不听忠臣本来见，

　　　　　　　　　　　　　他反道妄信邪奸。

　　　　　　　　　　　　　杨国相暂且金殿站，

　　　　　（白）　　　　　哦！

　　　　　（唱）　　　　　马恩师请过了弟子有言：

　　　　　　　　　　　　　弟子荆州去作官，

　　　　　　　　　　　　　来往书信要你传。

　　　　　　　　　　　　　弟子若有好共歹，

　　　　　　　　　　　　　恩师你与弟子大报冤仇。

　　　　　　　　　　　　　马恩师暂且金殿站，

　　　　　（白）　　　　　哦！

　　　　　（唱）　　　　　杨大人请过来臣有话言：

　　　　　　　　　　　　　想当年你也去东征西战，

　　　　　　　　　　　　　南创北杀保主江山。

　　　　　　　　　　　　　大功劳你也有千千万，

　　　　　　　　　　　　　小功劳也有万万千。

　　　　　　　　　　　　　杨大人，杨大人暂且金殿站，

　　　　　　　　　　　　　八大朝臣十二连官，一个一个，且都免见。

（孙安下。）

万历　　　（白）　　　　　众卿，孙爱卿出京，小王心中不悦，众卿回府。

内监　　　（白）　　　　　请驾回宫。

众人　　　（同白）　　　　请。

（众人同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