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梅宝!我问你!
(唱)为什么深更半夜回家转?那段苏三起解谁教你?一把月琴哪里来?又为何深夜不释手中提?
(梅唱)爹爹向来疼爱我,为何今宵怒冲天。
(秋白)我问你近来可曾上学去?
(梅白)我……我到韩家学唱戏。
(秋白)难道是韩家父母指使你,
(梅白)是梅宝自己心愿意。
(秋白)你要学戏做什么?
(梅白)我……我已在酒楼卖唱赚铜钱。
(秋白)酒楼卖唱!
(唱)你竟会如此不争气,将为父多年教诫抛一边!十六年,旧景凄然如幻梦,心酸往事在眼前。为了你纵有满目风雨障,吃苦受累心也甜;为了你又做爹来又做娘,挑水洗衣做针线;为了你一心栽培无怨言,节资缩食送你上学去;有病常作无病人,形单影只度残年;但愿能好好将你抚养大,刻骨铭心多鼓励;谁知你辜负了为父一片心,自投万丈深渊里。
(梅唱)爹爹呀!我们自从流落上海地,连遭战难苦万千,眼看着生火无柴锅无米,三有两日断炊烟;爹爹你为我卖命拉车去,用你的血汗换铜钱,梅宝我怎能安心肚中咽。爹为我吐血病更添;请医赎药少铜钱,梅宝急得没奈何,只能够狠狠心肠学校离。几月来旧债未还新债添,债台累累高筑起,梅宝我为了分担苦与愁,为了让爹爹安心养身体;在这山穷水尽时啊,为了活命度生计,只能学唱戏,酒楼卖唱去,苦苦哀求讨点零碎小铜钿。梅宝我料想爹爹不答应,没奈何暂且将你来瞒骗。
(秋唱)梅宝呀,你千万不能卖唱去,爹情愿病死饿死在床前。
(梅唱)爹爹你当初也曾唱过戏,为什么梅宝唱戏你要生气。
(秋唱)为唱戏我遭了多少灾,为唱戏我受了多少气,你不能重蹈覆辙再走我的路。
(梅唱)爹爹呀,唱戏也是用力气换铜钱,你为何口口声声怨唱戏。
(秋唱)你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怎知晓当今世道有多艰险。爹是一十三岁进科班,粉墨登场十余年。想当初年轻锋芒初露时,有一帮老爷太太将你捧上天。有人将你当玩物,也有人居心不良来周旋;老板不顾死与活,软硬兼施只顾钱。流氓恶霸贪得无厌强敲诈,若不称心就遭凶险。社会立足地位低,戏子妓女一样贱。唱了戏,人身自由被剥夺,美好的理想化青烟;唱了戏,被人歧视被人嘲,纵有冤屈难分辩;唱了戏,容貌端正也有罪,匕首无情毁你脸;唱了戏,年迈潦倒无归宿,人老珠黄不值钱。更何况,你是一个女流辈,前途遭遇更是不堪言,梅宝呀!优孟衣冠害苦了多少人,唱戏哪有出头年。